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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霜刃渡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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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叹一声,做工竟如此精良,再看,玉身通体无痕,必然是悉心挑出的一块完整的好玉打磨,只是不知是哪位工匠所做,居然会想到用玉做匕首这样的妙计来。

青白玉匕首...

崔姣姣从惊奇中抽离,猛地想起什么似的,连忙将刀鞘重新套回,双手将匕首凑到蜡烛近前再看。

古铜鞘“咚”地落在药箱上。

鞘身《孔雀东南飞》的浮雕正在烛火中鲜活起来。

“这匕首...是阎涣的东西!”

崔姣姣被自己的话吓到,立时捂了嘴,以免叫出声来。

回想方才种种情景,她立刻觉得一切都说得通了。书中从未出现过一个如他般心思难测的人,那一双满含猜忌的眼睛,除了阎涣,又有何人能被作者如此着重描写,于笔下生出血肉呢。

阎涣...这就是未来改朝换代的一代霸主阎涣...

流苏花的香气突然浓烈起来。

玉刃在月光下通透如冰,刀身暗刻的"涣"字时隐时现。这是原著里提过的物件,玉乃是阎涣生母骆绯留下的玉料,自母亲失踪后,被他雕成见血封喉的凶器。

“居然是真的...”

她指尖轻抚过刀鞘的图案。

画面角落里藏着个抱剑小童,正对应上八岁的阎涣。

原著曾说过,这匕首是阎涣按父亲遗物上的图案所刻,而此刻她正摩挲着的,竟是前朝那件血案前,节度使府最后的全家福。

更漏声里,崔姣姣忽然想起书中那段被读者称为“血色长阶”的剧情。

加封千岁侯那日,阎涣怀揣着这把玉匕首,踏过清心殿前的九十九级汉白玉阶。阶下跪着的六部尚书前一秒还在高呼“侯爷仁德”,转眼间,就被玉刃毫不留情地割开了喉咙。

“仁德...”

她苦笑。

月光忽然被乌云吞噬。

崔姣姣在黑暗中攥紧匕首,眼前浮现出原著未写的细节。阎涣的母亲骆绯离府那日,腰间佩的正是这块青白玉雕成的禁步。

枕上忽然一片湿热。

崔姣姣惊觉自己落了泪,咸涩的液体渗入匕首暗纹。

窗外惊雷炸响。

崔姣姣不禁回想起书中所写的,阎涣父亲的往事。他是贺朝中不可多得的纯良忠臣,只可惜...

崔姣姣叹气,想他短暂的一生当中,最在意之人除却独子阎涣,便是发妻骆绯。那实在是个美人,自幼被父兄悉心教导长大,容貌与才气无可指摘。

她生得一副慈悲心肠,成日里感叹乱世百姓疾苦,因此一双弯月眉总是蹙着,颇有几分病美人的姿态。

可如此娇颜,在古代能有几人善终?

若非先帝崔仲明多疑,想必阎涣也不会独自撑起侯府,双手染血,杀尽挡路之人,活生生成了世人眼里的‘阎王’。

在阎涣十八岁那年,他苦读多年终于榜上有名,沉浮宦海后发觉,若无人相助,此生便再无可能为冤死的父亲报仇。

于是,那年冬日,阎涣在泗京长史苏泉的府门前跪了三日,终于打动了苏泉,将心爱的独女苏若栖嫁去了那破败多年的承恩侯府。

自此,他如有神助,在岳父的帮衬下青云直上。

文臣皆为他开路,不少曾受过阎垣帮助的后起之秀们如今已是国之栋梁,眼见一代忠臣遗孤艰难向上爬去,自是相助。就连最初不甚愿意他入朝为官的先帝崔仲明,也迫于压力,不得不让了一步。

其后两年,他确实无比顺遂地做了一名四品武将。

那两年的岳丈提携、官员相护、夫妻和睦,曾一度让他犹疑,八岁时的记忆究竟是不是真的。

他明明记得真切,父亲马革裹尸还家后,朝中无一人做声质问帝王,刚立战功的夏州节度使为何毙命于皇城之内。

他叩求过无数曾与父亲交好的臣子叔伯们,求他们告知真相。可等候他的,是臣子府上关紧的朱门,是皇城外冰冷的石砖地。

而这一切,直到他二十岁那年升任三品,终于更接近权利中心时,才略略解开了这皇家密辛最外层的胞衣。

匕首在闪电中泛出妖异的青芒。

她忽然想起阎涣茶褐色眼睛里,那一瞬的动摇,想起他说“防身”时微颤的指尖。

这个在史书里恶贯满盈的权臣,此刻正宿命般躺在她的枕下。

崔姣姣努力回想着书中关于上一代的恩怨纠葛,可越去探究,越是痛楚。

她想起,阎涣曾阵前厮杀百余次,次次以性命搏杀,为贺朝夺下不知多少座城池,如他父亲一般。他终于凭着不可泯灭的军功,以及无可违拗的军权,加封万户侯。

那年,本就因疑心而多病的崔仲明倒下了,这世上终于再也无人可以压阎涣一头。

病榻身侧,阎涣身着紫袍,双目猩红,质问这堂堂天子,夏州节度使究竟为何而死?

他只附在阎涣耳旁说了八个字。

而后,暴毙。

那一日,阎涣提着长剑跨出崔仲明的寝殿,所有参与当年之事的臣子皆被斩杀。皇城巍峨辉煌的长廊染尽鲜血,飞檐遮天蔽日,溅出的红留下永久的血痕。自第一人起,阎涣身后所过之处,无不血染红墙。

帝王病逝,宫中丧钟长鸣,宫人叮咚地撞了一夜,不知究竟是哀悼朝阳的落日,还是为那死后连史书歌颂都无的夏州节度使阎垣,撞响这份迟来了十数年的哀礼。

也是自那夜起,阎涣未曾向外界辩解一字。此后,这位血洗皇城,杀尽‘忠良’的万户侯,便成了流传的“阎王”。

幼帝崔宥继位,形同傀儡,阎涣则迫使帝王封其为九千岁万户侯,人称千岁侯,自此遣散元老阁,再不设立二品上的实权官职。

而今,是他把持朝政的第六年。

崔仲明死后,阎涣杀尽了皇权党的臣子,近百人中,连及子孙妻女,无一幸免。不仅如此,相传他在凌驾于帝王之上后,又设计害死了那个提携过他的岳父苏泉。

那位在书中都被几笔带过的苏若栖,得知真相后含恨而终,只留下她给阎涣拼死产下的独子阎良,撒手人寰。

良。

是否也有一瞬,你是想过要收手做个好人。

那声音不住地问,可无人回答。

阎将离穷凶极恶,可实在可怜,仇人寿终正寝,却留他无尽的恨,以至于一统天下后也无法割舍分毫,仅在位三年便猝然长辞了。

长恨长恨,奈何春夏东去,再不回首。

泪自脸颊滑落,枕上一片湿濡。苦涩混着酸咸一并被崔姣姣尝进了口中,如陈年的烈酒入喉,呛得她说不出半句话。

阎涣,我想为崔瓷挣出一条活路,也想让你活。

崔姣姣握紧匕首的那只掌心因紧张而潮热,丝丝热意暖化了青白玉的腰身,不再那样冰冷。

“来得及...”

她将玉刃贴在心口

“还来得及。”

暴雨倾盆而下,冲刷着定州城的青石板路。

客栈阁楼里,阎涣正在灯下凝视臂间缠绕的纱布,末端那个精巧的蝴蝶结,正随着他的脉搏轻轻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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