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是被一阵对话声吵醒的。
“爸,你不是说他今天就会醒吗?这都十一点半了,你这次该不会算错了吧?”
林弦清的声音如一道清澈的泉水瞬间扑灭脑内的浑浑噩噩,江辞腾地睁开眼,就见林父正拂动着胡须看向窗外,“着什么急,不是还有半小时么……你看,他这不是醒了?”
此话一出,原本在床尾像只小鹌鹑垂头丧气的林弦清顿时转头,在半空中对上江辞的目光,黯淡眸子里瞬间亮了,连忙走过来蹲下身,“江辞,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
江辞紧紧盯着林弦清,抬起手在他脸颊上狠狠捏了捏。
紧实又温暖的触感让江辞双眸动了动。
脸上的肉被江辞不知轻重地捏出了红痕,林弦清吃痛一声,拍了下他的手背,“你干嘛掐我啊,诶……”
话还没说完,江辞突然抬手死死抱住了他。
“林弦清,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我特么还以为你真死了……”江辞头埋在肩颈里,嗓门又闷又大,力气恨不得将他的肋骨勒断。
“呸呸呸,还活着。”林弦清拍了拍江辞的手臂,好不容易才退出怀抱喘了两大口粗气,这才发现江辞的眼眶都红了。
“你哭什么?”林弦清觉得好笑,“好了好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别难过了。”
说罢,他还在江辞面前转了一圈。
江辞破涕而笑,这才将视线转到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酒店双床房里,白墙、窗帘和门口处贴满了明黄色符纸,空气中不时飘荡着淡淡檀香气。
江父一边盘着手里的手串,一边闭眼思索着什么。
江辞不明所以,“我们这是在哪儿?你和叔叔是怎么发现我的?”
“这个说来话长了。”林弦清倒了一杯清茶递给江辞润喉咙,“道山的事解决完以后,我就立刻买了回北城的机票,想着来看看你。结果到处都找不到你,电话也打不通,最后还是打电话给我爸才找到了你的方位。”
林弦清低头看向他,微深的眸色滚了滚。
“因为你身上阴煞过重,我们只能在郊区找了个风水抱阳的酒店住着,拖缓那男鬼的行动。”
还没等江辞反应过来,他就绽开笑容,一把揽住江辞的脖子,笑道:“不过别害怕,他现在已经被超度,不会再来缠着你啦!”
接连不断的信息让江辞大脑宕机,“超度?”
“是。”林父转过身,走到江辞床边低头看着他,他的头发又花白了许多,原本乌黑浓密的胡子也没了柔顺感,浑浊眼瞳如磨花的玻璃弹珠般满是疲惫,“他已经进入轮回,江小同学,你的命格很好,以后的路不用再担心邪祟缠身了。”
江辞似懂非懂地应声。
接下来几天,江辞从林弦清口中得知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自两周前开始,父子俩试了不少种办法赶走江辞身上的东西,直到一周前才初见起色。
微妙的松动惊动了男鬼,他一直在对抗,江父差点因此反噬。
“幸好你带着手上这串佛珠,关键时刻,它可帮了大忙了。”林弦清指了指那由8颗刻满梵文的紫檀木珠子制成的手串,“之前没见你戴过,在哪儿得的?”
江辞恍惚两秒。
自己当时刚得知男鬼的事,心慌意乱又病急乱投医,花88888买下这手串,被许宥礼关起来后以为是上当受骗,没当回事……它竟然真的有用?
“不管怎样,这次我必须得谢谢你和叔叔了。”江辞笑。
他将两人安排到四环一处不错的住所,又连着安排家具城送了好几天大小型家电,生活才渐渐驶入正轨。
夜晚,江辞回到小家,看着满屋到处浮着的一层厚厚灰尘,心里五味杂陈。
按道理说,他终于摆脱了许宥礼,应该开心才是。
可听到他被超度,彻底消失在这世界上后,江辞心底竟生起一股怅然若失感。
自己只是不习惯,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江辞安慰自己。
然而第二天,家里就出现了两个不速之客。
睡醒的江辞刚打开门,就见好久未见、满脸涨红的亲生父亲猛地站在门口指着他鼻子就骂:“小兔崽子,你都对你弟弟做了什么?!”
他的身后,是江辞那哭得梨花带雨的继母。
江辞不明所以,又由于刚醒没力气,压根没有和江父吵架的心情。他转身到客厅里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了整整一杯,皱眉,才发现这水已经有些变质了,口腔里萦绕着一股尘土味。
“臭小子,我和你说话呢,你给我起来!”江父三两步走到他面前,以极具压迫力的角度俯视着瘫在沙发上的江辞,“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废物,不回家帮忙也就算了,现在还对你亲弟弟动手,你可真是无法无天了你!”
听见这话,江辞显然愣了一秒,本就混沌的脑子像个过载的cpu处理器。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继母就盯着红彤彤的眼珠子坐在江辞对面,用名牌帕子不停擦拭眼角泪珠,“小辞,我知道你从小就不喜欢我,心里有怨,可冤有头债有主,你有什么不满可以冲我来,江淖他是无辜的啊。”
江父满脸心疼地将她揽在怀里,“别哭,我在这儿呢,今天肯定给你娘俩撑腰。”
江辞:“……你们说啥呢?”
这俩人一人演红脸一人演黑脸,自己咋成大反派了?
“江淖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原本一脸柔情的江父看向江辞时瞬间怒目圆睁,像头豺狼要吃掉猎物似的,“自从江淖失踪后,我们报警找了大半个月。前几天晚上,他被人扔在家门口,满脖子手掌印!要不是我们发现的早送到icu急救,你弟弟估计现在已经死了!”
江辞满头问号,“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跟你没关系?”江父气得胡子要竖起来了,“他中间醒来一次,叫的就是你的名字!”
江辞:“……”
一口大黑锅从天而降,江辞不由得揉了揉阵痛的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