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第二天醒来时,许宥礼不在身边。
体感告诉他已是早上,窗外却黑得像墨,江辞打开灯的开关,没反应。
可能停电了吧。
江辞没往心里去。
目光所及伸手不见五指,江辞赤脚下床,刚踩一下,瓷砖就跟跷跷板似咯吱咯吱响。
他这才意识到不太对劲。
从抽屉里摸出应急手电筒,江辞这才发现全屋地面跟一夜之间被洪水冲了似的,每个瓷砖的边角都高高翘起,和地面形成好大的空隙,建几百个老鼠窝都绰绰有余。
不,不止是地面,就连整个房子都像经历了无数个岁月摧残,白色墙皮淅淅沥沥掉了一地,遍布斑驳黑点,天花板鼓出一整块,周围晕开黄黄水迹,好像只要风轻轻一吹,随时会整个砸下来。
阳台上的植物早就干裂碎成粉末,沙发、柜子、地毯等家具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至于各种电器,大多已经报废,调味料都长出了一层长而厚的绒毛,像头发一样随风飞扬。
什么情况?
江辞攥紧手电筒,默默滚了滚喉咙。
——就好像整个房间快要塌陷了似的。
他一直知道,这件房子的状态和许宥礼有关,也就是说,极大可能,许宥礼出事了……
江辞心中一沉,抱着侥幸心态拿起工具套装试图撬锁,可费了半天劲,锁芯依然纹丝不动。
又或者说,那锁芯根本就是个摆设。
许宥礼叫它开就开,叫它关就关。
哪有解法呢?
为了赶紧求救,江辞果断扯下挂在客厅的70寸电视,顺着窗户扔了下去。
空气中飘荡着呛人的灰,江辞连打好几个喷嚏。
用正常脑回路想,一个这个大的大彩电从高楼掉在地上,不可能没人发现。
更何况这所公寓还是北城一等一的高级公寓,物业设备齐全。
即便高空抛物的罪名让警察叔叔找上家门、坐几天牢,江辞也认了。
起码比困死在这儿、或是等许宥礼回来强。
可惜,事实如江辞所料,那么大的电器落在地上,即便是30层的高楼也应该听到点回音才对,回应他的却是一片死寂。
江辞探出头往下看,三层以外的视野竟全部消失了,半空中只剩一层灰蒙蒙的雾。
如同被困在一座空中孤岛,获得不了与外界的半点联系。
空洞割裂场景像一道震耳欲聋的警钟,瞬间将场景衬得沉重焦灼。
江辞回过神来,骤然回头,那刚刚被他扯断线扔下去的电视,此刻正纹丝不动地安置在白墙上,就连上方积层的陈年老灰也完全复原。
伸出双手,掌心里混着汗液成团的灰也消失殆尽。
在微弱光源中,江辞所有感官被放大百倍千倍,能清晰听见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和风拍打在玻璃上的碰撞声。
就在这时,他感受到了手腕上微热的灼烧感。
江辞撸起袖子,才发现那个写满梵文的佛珠手串,此时正闪着微弱的金光,从珠子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江辞……听见……阁楼……”
江辞凝着那道时亮时暗的文字,眼睛猛然一亮。
对啊,那个阁楼说不定……!
当时,江辞失去意识以前,看见了腐朽生霉的地板上铺满了一层黄褐色泥土,最深处放置在水泥台上的泥塑满身裂痕,隐约从内里露出一块白。
莫名其妙的晕倒、许宥礼突然出现和之前挨饿的经历,似乎都在隐隐告诉他:那上面有着许宥礼不想被发现的“秘密”。
思及此,江辞三步并成两步朝卧室走,却发现主卧的门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厚厚的砖墙。
江辞顿时血流上涌,脑子完全是懵的,呆滞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五分钟前还不是这样。
眨眼间,房子比原来缩小了一半。
厨房、阳台以及主卧,全部消失了,偌大公寓只剩不到70平大小。
洗手间天花板下雨似的掉落瓷砖碎片,地面布满不明黑点,水龙头里没有水,只剩一声声刺耳锐利的干涩哀嚎。
江辞双手抵在盥洗池上,重重呼了两口气。
看来,许宥礼的力量以极快的速度迅速坍塌着。
他必须在有限时间内找到出路,否则,说不定就会被这些墙体挤得面目全非,变成一坨肉饼。
江辞额间滚动的汗珠顺着颊侧滴落在枯竭下水道中,发出阵阵悲鸣。他剧烈喘息,抬手用抹布擦了下满是浮灰的镜子,动作却停滞在原地。
在微弱光源下,镜子竟然显示出了两道影像——一道是江辞,另一道,是一道向上的潦草水泥台阶。
难道说……
江辞的心脏顿时提到嗓子眼,迅速抓起一旁干涸结壳的拖把朝镜子重重砸去。
“哐当!”
碎片四溅,江辞直勾勾盯着前方,心跳声回荡在逼仄安静的卫生间内。
原来通往阁楼的台阶,就在卫生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