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的阳光斜斜照进屋里,厨房刚送来的饭菜在桌上冒着热气。一碗熬得浓稠的白粥,一碟清炒时蔬几乎看不到油星,还有几片蒸得发白的牛肉。
萧凌恒端着碗坐到床边,舀起一勺粥吹了吹:“今天加了点山药,大夫说对伤口好。”
任久言看着那碗淡得能照出人影的粥,嘴角不自觉往下撇。自从受伤后,辛辣刺激的不能吃,油腻重口的不能碰,连最基本的酱油都要忌口,生怕留下疤痕。一日三餐不是清汤寡水的粥面,就是没滋没味的蒸煮菜,吃得人嘴里能淡出鸟来。
“再吃几日就能换菜单了。”萧凌恒像是看出他的心思,把勺子往前递了递,“乖,把这点牛肉吃完。”
任久言叹了口气,认命地张开嘴。
萧凌恒喂饭向来有耐心,非要看着他一口不落地吃完才罢休。有时候任久言实在没胃口,他就变着法儿哄,今天说多吃一口就给念话本,明天许诺伤好了带他去吃驼峰炙。
“最后一口。”萧凌恒擦掉他嘴角的米粒,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个小纸包,“听话,这是奖励。”
纸包里是几颗蜜渍梅子,用蜂蜜腌的,半点糖霜都没加。
任久言眼睛一亮,刚要伸手,萧凌恒却收了回去:“等半个时辰后再吃,现在伤胃。”
任久言委屈的看他一眼,再次认命般的点点头。
用过午膳,萧凌恒收拾完碗筷,顺手把窗子推开半扇。春风裹着花香溜进来,冲淡了屋里的药味。他转身看见任久言正盯着窗外的松树出神,枝头几只麻雀正叽叽喳喳地闹着。
“想出去看看?”萧凌恒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薄毯。
任久言摇摇头,却忍不住又往窗外瞥了一眼。
萧凌恒不由分说地把毯子往他膝上一盖,弯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大夫说了,晒晒太阳对伤口愈合好。”
“我自己能走……”任久言下意识的用手肘推了推萧凌恒的胸膛。
“知道你能走。”萧凌恒抱着他稳稳当当往外走,“可我就想抱着,不行么?”
廊下的轮椅早就铺好了软垫,萧凌恒小心翼翼把人放下,又往他背后塞了个枕头。
“尝尝这个,有营养的。”萧凌恒将颗剥好的核桃仁递过来。
任久言刚要接,萧凌恒却躲开他的手:“我喂你嘛。”
那副巧笑倩兮又含情殷勤的样子,活像是个勾栏里讨好银客的小倌儿。
任久言微微张开嘴,核桃的香气在舌尖漫开,萧凌恒就蹲在轮椅边,一颗一颗地剥,时不时用手指抹掉任久言嘴角的碎屑。
任久言仰头望着那棵苍劲的老松树,轻声道:“这松树倒是长得结实。”
萧凌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忽然起身拍了拍树干:“这位置正好。”
他转头朝屋里喊:“韩远兮!去找根结实的麻绳来!”
任久言疑惑地看他:“你要做什么?”
“给你做个秋千。”萧凌恒利落地卷起袖子,“就绑在这根横枝上。”
他比划着,“到时候铺上软垫,你坐在这儿既能晒太阳,又能看风景。”
韩远兮小跑着送来麻绳,萧凌恒三两下就攀上了树干,底下围观的侍卫和下人们都仰着头,看着他们将军、主子矫健的身影在松枝间灵活穿梭。
“将军,偏了偏了,再往左点!”韩远兮在下面指挥,几个小丫鬟捂着嘴偷笑。
麻绳穿过粗壮的枝干,萧凌恒利落地打了个死结,他双腿盘着树枝,俯身往下看:“久言想要高点还是低点?”
“你小心些……”任久言的大拇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毯子边缘。
麻绳穿过枝丫发出沙沙的响声,萧凌恒的动作又快又稳。不多时,一个简易的秋千就垂在了松树下,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任久言看着那个简陋却结实的秋千,嘴角不自觉上扬。萧凌恒仔细检查着每个绳结,生怕不够牢固。
“试试?”萧凌恒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树皮屑。
见任久言没吭声,他干脆连人带毯子一起抱到秋千上,“放心,有我呢,我就在你身后。”
任久言刚在秋千上坐稳,廊下就传来一阵压抑的轻笑,几个小丫鬟躲在廊柱后面,你推我搡地偷看,被韩远兮瞪了一眼才慌忙散开。
“都别走远,”萧凌恒头也不回地吩咐,“去厨房拿些茶点来。”
他的手稳稳扶着秋千绳,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
秋千轻轻荡起来的时候,任久言的衣摆随风扬起,又缓缓落下,阳光透过松针的间隙,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松木的清香混着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任久言侧头看着萧凌恒修长的手指牢牢握着秋千绳,生怕晃得太厉害。
“再高些?”萧凌恒低声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麻绳。
任久言摇摇头,脚尖点地停了下来:“这样就很好。”
他抬头看了眼松枝间漏下的阳光,轻声说道:“你也上来吧。”
萧凌恒失笑:“这秋千哪坐得下两个人?”
“挤一挤。”任久言往旁边挪了挪。
萧凌恒只好侧身坐下,长腿无处安放地支在地上。
“挤吗?”任久言突然问。
萧凌恒故意皱眉:“挤死了,该少吃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