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别炒了,老是亏。”她轻声嗔他,语气温柔。
两人说话时站得很近,光从客厅斜斜地照在他们身上,陈夏看到阮枝笑了,嘴角轻轻翘着,眉眼带着一点讨好意味。
那一刻,陈夏忽然心里咯噔一下。
她不该那样笑的,尤其是对他。
——她可以对我笑,抱我,碰我,哪怕是骗我的;但她不该对陈建川那样。
明明是他把我丢在家里十年不管,为什么现在,他却能随便靠近她?
陈夏突然站起来,“砰”地关上房门,动作重得像故意发泄。楼下的交谈声顿了一秒,但随即又恢复了。
她坐在床上,脑袋混乱。脸却热得像被太阳晒过。
陈夏想起阮枝刚才湿发贴着脖子,像新洗的桃子皮,一点点水汽浮在表面。她手指修长,碰他领带时指腹还不小心划过他下巴。
她不该这么清楚每个细节的,可她偏偏记住了每一秒。
晚饭时陈夏沉默地坐着,看着阮枝往自己碗里夹菜。她忽然伸手推过那双筷子,装作不经意地说:“别把筷子夹来夹去,麻烦。”
阮枝怔了一下:“我只是想……”
“我自己会夹。”陈夏不看她,把筷子摁在自己碗边。
陈夏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脾气,只知道那碗里那块肉沾了阮枝的温度,心脏就开始跳得不安分。
她不是不喜欢阮枝。
她只是想让她的笑、她的声音、她的体温,全都只属于她。
哪怕只能分到一点点,她也想让那一点,是特别给她的。
*
开家长会那天,天还没亮,陈夏躺在床上看天花板,耳朵里塞着耳机,放着反复循环的老歌。
楼下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是阮枝在穿鞋。
“你爸说公司临时有事。”她站在门口,声音轻轻的,“我去替他开会,你别迟到了。”
陈夏嗯了一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心里却莫名有点高兴。
整整一上午,陈夏的心都像拴着风筝线一样飘飘然。老师在讲什么,她没听清楚,只知道讲台下那张空位上,坐着的是阮枝。
干净柔软的脸,衣领被压得平整,她的指尖轻轻扣着笔盖,偶尔抬头对老师点头致意。
可惜快乐没维持多久。
班主任不动声色地看了台下一眼,语气平淡地说:“高三是关键时期,有些同学最近被发现谈恋爱,影响了成绩。无论是男女之间,还是——”她顿了一下,“女女之间,都不应该。”
空气一瞬间沉了。
陈夏猛地坐直身体,喉咙发紧。台下有人偷笑,窃窃私语。
那一刻,她有点呼吸不过来。
放学后,阮枝站在校门口,抱着她的书包。微风吹起她的发梢,笑容里带着一点疲倦,“今天老师说的……你班里,是不是有两个女孩子谈恋爱被发现了?”
陈夏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
是那种吊儿郎当的笑,眼睛弯弯的,嘴角带着一点挑衅。
“对啊,”她说,“你不知道吧,现在小孩胆子大得很。女生跟女生在一起,你说稀奇不稀奇?”
阮枝停住脚步,皱了下眉,像是在犹豫。
“那……你怎么看?”
“我?”陈夏斜着她,“我挺好奇你怎么看。”
阮枝低下头,沉默了几秒。
她的睫毛很长,垂下来像罩子一样,把她眼神藏住了。
然后她缓缓说:“……女孩子,以后还是要嫁人的吧,你以后也会嫁给一个很好的男孩子然后幸福地在一起的。”
陈夏怔住。
那句话像刀一样插进她心口,拔出来时还带着点血腥味。
陈夏忽然觉得全身都冷了。
她不再说话,转过头往前走。阮枝在后面叫她,她也不回头。
那天之后,陈夏三天没理阮枝。
吃饭时她低头扒饭,阮枝给她夹菜,她默不作声地挑出去。
晚上阮枝来敲她门,她戴着耳机装没听见。
她甚至连眼神都懒得给。
可到了第四天晚上,阮枝在阳台上洗衣服,轻轻哼起了一句不知名的旧歌。
陈夏躺在床上,耳朵忽然又发热了,像是那声音顺着空气飘进来,轻轻刮在心上。
她咬着牙翻身,一只手狠狠压住自己跳得很快的胸口。
她想:你凭什么说那些话?你以为你是谁,说让我嫁人就嫁人。
她偏不嫁。
连她父亲都是那样的烂人,世界上还会有什么好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