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为何用城墙砖打砚台吗?"沈砚之举起砚台对光,砖缝里嵌着的血玉忽然发烫。那是从雁门城墙拆下的砖块,某道裂缝里至今卡着他的箭镞残片,而砖面浸透的血渍,正是当年两人背靠背作战时,混着墨汁渗进去的。玉笛红丝线缠上手腕时,林青蘅发现线结处坠着的银饰——用他断刀熔的蔷薇扣,内侧刻的"暖"字,笔画凹槽里积着经年的墨垢,像极了他掌心永远洗不掉的刻痕。
午时笛声起时,林青蘅新谱的调子藏着玄机:三短一长的节奏是当年的平安暗号,转音处的颤音模仿着沈砚之磨墨时的哼鸣,而音符落下时砚池荷花影晃动的频率,与沈砚之笑眼的皱纹开合一致。更夫梆子声里,砚台缝隙渗出的墨汁染粉了飘落的梧桐叶,叶面上用指甲刻的半首诗渐渐显形——正是破城前刻在沈砚之掌心的血书,如今被墨汁浸得发亮,每个字的笔画走势,都在重复着当年包扎伤口时指腹的轨迹。
暮色中的莲子滚进砚池,壳上用笛音刻的「生」字遇墨化开。沈砚之知道这颗莲子来自三年前埋在湘妃竹下的瓷罐,罐底沉着他熔护心镜时的银渣,而莲子胚芽处裹着的,是林青蘅咳在帕子上的血渍。当砚台里的龙脑香雾缠上湘妃竹簪时,簪头并蒂莲映出的双影,恰好覆盖了砚池里交叠的荷花与刀纹——那刀纹是沈砚之照着林青蘅腕骨刻的,而荷花的脉络,正沿着他后颈旧疤的走向生长。
这晚砚台里的墨汁始终温着,像含着一口化不开的糖。砚台底部凹槽的干荷叶吸了墨汁,叶面刻的「暖」字渐渐膨胀,竟长成了与林青蘅瞳孔同色的暖红。而护城河边的蝉鸣忽然低回,将两人交握的指尖在砚台刻痕上留下的温度,送向远处——那里有新打的砚台盛着过往的烽烟,有玉笛收着未说完的情话,还有用城墙砖的血与墨,在时光里刻下的、永不褪色的「砚蘅」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