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的雨丝裹着霉味渗进砚池,林青蘅盯着墨汁里浮沉着的柳絮,忽然发现砚台右下角的细缝里卡着半片干荷叶——三年前湘水带回的那片,叶脉间还夹着粒被墨浸透的莲子。沈砚之从药铺回来时,油纸包上的艾草香洇着雨痕,却掩不住袖口若有似无的铁锈气,那气息让林青蘅腕间的旧疤忽然发痒——七年前中箭时,箭头擦过的正是这个位置。
"王师傅说新砚台用了雁门砖。"沈砚之把金疮膏搁在砚边,指腹擦过林青蘅腕骨凸起的地方,那里的皮肤比砚石还凉。墨汁里的柳絮被狼毫挑起时,林青蘅看见缝里渗出的暗红——像极了自己入春后咳在帕子上的血,只是这抹红在墨里晕得极淡,如同沈砚之每次偷偷把血拌进墨锭时,总要加三倍龙脑香来掩盖。
"别打了。"他的声音被雨声浸得发哑,狼毫尖的柳絮落在砚台裂缝上,恰好盖住缝里那道与他腰侧旧伤同形的暗纹。沈砚之磨墨的手顿了顿,砚石发出细微的"咔嚓"声,与上个月林青蘅吹笛咯血时,玉笛银纹被血浸透的声响惊人地相似。
"新砚台嵌了龙脑香。"沈砚之摸出墨玉镇纸,镇纸血纹里嵌着极细的银箔——那是从他束发冠上掰下的,三年前为给林青蘅铸箭头熔过一次,如今又被磨成了薄片。林青蘅忽然咳嗽起来,手帕掩住的指缝间漏出点红,滴在镇纸血纹上,与银箔反光叠成暖芒,像极了沈砚之昨夜在砚台毛坯上刻"砚暖"时,故意用刀尖挑进石缝的血玉碎。
雨冲垮湘妃竹凉棚时,林青蘅望着竹节间泛白的血斑——那是七年前替沈砚之挡箭时溅的,如今被雨水泡得发胀,竟在竹节凹陷处积了滴暗红的水。"雁门关的城墙……也在漏风吧?"他把镇纸按在腰侧旧伤上,玉石的凉透过单衣渗进皮肤,却让伤处传来一阵熟悉的麻痒——当年箭头穿过皮肉时,也是这样的触感。
沈砚之替他拢衣襟的手停在领口,那里缝着块褪色的蓝绫,是林青蘅初遇时系发的带子,如今被他拆了补在袖口。"城墙早用糯米浆砌好了。"他的指尖蹭过蓝绫边缘的毛边,想起今早铁匠说的话:"这砖缝里的血玉,像极了我见过的一种病,咳出来的血会凝成琥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