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临安落了第一场雪,林青蘅缩在暖炉边磨墨,玉笛被烤得温热,笛尾的红丝线垂在炭灰里,像根烧红的铁丝。沈砚之抱着新劈的柴禾进门,斗篷上的雪粒落在他银发上,融化成水珠滴在林青蘅手背上。
“手又冻红了。”他丢下柴禾,抓起对方的手揣进自己怀里,指尖触到林青蘅掌心的笛茧,“不是让你等我回来磨墨吗?”
林青蘅看着他呵出的白气在暖炉火光中消散,忽然想起雁门关地窖里,两人分食半块硬饼时,也是这样呵气暖手。“墨锭……”他低头看着砚台里未化的龙脑香,“想磨点甜的。”
沈砚之挑眉,从袖袋里摸出个油纸包。打开来,是块用荷叶包着的糯米糕,糕面上印着新鲜的竹叶纹。“巷口阿婆今冬最后一炉,”他递到林青蘅嘴边,“说吃了不冻手。”
糯米糕还带着炉温,甜香混着荷叶气在舌尖化开。林青蘅咬下一口,碎屑掉在砚台上,惊起一圈墨涟漪。他忽然想起刚才磨墨时,砚台里晃出的影子——握刀的手覆在持笛的手上,像极了当年地窖里,沈砚之替他包扎伤口的姿势。
“砚之,”他忽然放下糕,玉笛在膝间轻轻敲击着暖炉,“你说雪落下来,会把砚池填满吗?”
沈砚之替他擦掉嘴角的糕屑,指腹蹭过他下唇的软肉。“会,”他的声音被炉火烘得发暖,“就像当年雁门关的雪,把断笛和硬饼都埋起来。”
林青蘅的睫毛颤了颤,忽然伸手勾住沈砚之的脖颈。对方的银发拂过他脸颊,带着雪水的冰凉,却让他想起无数个磨墨的夜,这人总把墨锭焐热了才放进砚池。“可现在……”他的鼻尖蹭着沈砚之的,“雪落进砚池,会被你掌心的疤焐化。”
沈砚之的呼吸忽然一滞,看见林青蘅眼里映着暖炉的火光,像两簇跳动的红烛。他想起上个月在湘妃竹下,这人用狼毫蘸着糖桂花墨,在他掌心画圈的模样,墨汁渗进疤里,痒得他想攥住那只作乱的手。
“青蘅……”他喉结滚动,掌心的旧疤忽然发烫,“你的笛音……”
“我的笛音,”林青蘅打断他,玉笛从膝间滑落,红丝线缠住了沈砚之的手腕,“早被你磨的墨泡暖了,吹出来都是甜的。”
炉火“噼啪”爆出火星,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沈砚之看着林青蘅泛着水光的眼睛,那里没有烽烟,没有战乱,只有他白发苍苍的模样,和一汪化不开的情意。他忽然低头,吻落在对方微凉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