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临安城飘起柳絮时,沈砚之在市集上撞见了北境来的货商。木箱里滚出颗墨玉镇纸,上面天然的血纹恰似雁门关的残阳。他摩挲着镇纸上的纹路,忽然想起林青蘅总说他掌心的疤像墨滴,而此刻这颗墨玉,倒像是从他掌心里剜出来的碎片。
“这玉……”货商搓着手,“是从旧城墙砖缝里抠出来的,听说当年雁门关打仗时,有位刀客把血嵌进了砖里。”
沈砚之猛地抬头,指腹蹭过镇纸边缘——那里果然有道极浅的刻痕,是当年他用匕首在城砖上刻“砚”字时留下的。柳絮落在镇纸上,像极了落在刀鞘上的雪,而他忽然想起,林青蘅的玉笛里还藏着半片烽烟里的笛膜,至今吹起来仍带着北境风沙的粗粝。
回家时,林青蘅正在院里给湘妃竹搭凉棚。竹影落在他发间,几缕银丝在暮色里闪着光。沈砚之把墨玉镇纸搁在石桌上,镇纸滚过的地方,压碎了几片新落的柳絮。
“哪来的?”林青蘅放下竹条,指尖触到镇纸上的血纹,忽然顿住,“这纹路……”
“北境来的。”沈砚之看着他泛白的指尖,“说是嵌在城墙里的血玉。”
林青蘅忽然笑了,拿起镇纸对着夕阳照,血纹在光里晃出暖红,像极了当年他腰侧渗出的血。“你看,”他把镇纸贴在沈砚之掌心的旧疤上,“刚好合上。”
晚风送来护城河边的荷香,混着书案上未干的墨气。沈砚之想起昨日整理旧物,翻出林青蘅藏在笛囊里的布包——半块硬饼早已化成灰,布包内侧的“砚安”二字却被岁月磨得发亮,像极了砚台里永远化不开的暖。
“砚之,”林青蘅忽然指着湘妃竹的竹节,“你看这新长的竹纹,像不像你教我的‘破风式’?”
沈砚之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嫩青的竹节间果然蜿蜒着道浅痕,恰似刀光劈开空气的轨迹。他想起年轻时教林青蘅握刀,这小子总把刀尖对着自己,却在刺客突袭时,用笛尾敲晕对方后,吓得躲在他身后发抖,指尖还紧紧攥着笛身上的刀纹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