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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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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沈安发来的长串消息:联系了市立医院的专家号、整理了二十家靶向药临床试验名单、甚至找到了海外新药代购渠道。最后附了张照片,是他书房里铺满桌面的病历资料,台灯在深夜里亮得刺眼。

沈意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看着淮之安的车灯消失在巷口。他摸出衣兜里的药瓶,白色药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突然,他抓起书包冲下楼,夜风卷着他的声音撞碎在教学楼墙壁上。

此刻的沈安正在车里反复核对治疗方案,看着眼前一闪而过的救护车,皱了皱眉,给沈意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接通,沈安肉眼可见的已经开始慌了,直到跟着救护车去医院,下车之后映入眼帘的是弟弟沈意躺在担架上。

笔记本电脑屏幕蓝光映在他骤然苍白的脸上,钢笔「啪嗒」掉在铺满资料的桌面,墨水在「晚期」二字上晕开大片乌云。

急诊室的白炽灯刺得人睁不开眼。沈意躺在推车上,脸色比床单还要惨白,手腕上还缠着半脱落的校牌绳。姜若桃攥着沾血的纸巾站在一旁,校服裙摆上蹭着操场的草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他突然说喘不上气……”

淮之安靠在墙边,指间夹着支没点燃的烟,目光扫过沈安凌乱的睡衣和充血的眼睛,突然开口:“医生说要家属签字。”话音未落,沈安已经抓过护士递来的同意书,钢笔尖在“关系”栏重重顿出墨点。

手术室红灯亮起的刹那,姜若桃跌坐在长椅上。她盯着自己掌心凝固的血渍,想起沈意倒下前攥着她手腕的力道,还有那句破碎的“别告诉……”。淮之安默默把外套披在她肩上,却换来她颤抖着摇头:“我要等他出来。”

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阮清欢抱着保温杯闯进来,发梢还沾着夜露:“我煮了小米粥……”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视线落在沈安布满血丝的眼睛上。三个少年沉默地围坐在长椅两侧,像守护火种的信徒。

凌晨三点,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医生摘下口罩的瞬间,沈安踉跄着上前:“我弟弟怎么样?”对方欲言又止的神情让空气瞬间凝固,姜若桃手中的保温杯“当啷”坠地,滚烫的粥在瓷砖上蜿蜒成河,倒映出头顶忽明忽暗的应急灯。

“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胸膜和肺部组织,”医生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沈安感觉耳鸣突然加剧,眼前的白炽灯开始扭曲成螺旋状,“必须立刻进行姑息性手术,控制胸水和疼痛。”

姜若桃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看着沈安颤抖着接过手术风险告知书。少年签名字迹歪歪扭扭,最后一笔拖出长长的墨痕,仿佛要将整个名字都融在纸张里。她想起沈意总说自己写字像鬼画符,此刻却觉得这潦草的字迹比任何书法都沉重。

“我能去看看他吗?”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护士点点头,掀开手术室侧间的帘子。沈意躺在轮床上,睫毛在眼下投出青黑的阴影,氧气面罩随着微弱的呼吸起伏。姜若桃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突然发现少年指节上不知何时多了道结痂的伤口——大概是摔倒时擦破的,可他刚才疼得蜷缩成虾米,都没喊过一声痛。

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沈意睫毛颤动,意识在混沌中沉浮。感觉到沈安的手掌覆在他额头上,温度烫得惊人;还捕捉到淮之安压低声音的咒骂:“你他妈的要是敢食言我就把你游戏机全砸了。”

姜若桃把脸埋进沈意床头的枕头,泪水洇湿了校服领口的校徽。

手术室的冷气裹着消毒水味道扑面而来,沈安盯着医生口罩上方露出的眼睛,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定制西装的袖口——那上面还沾着方才急着出门蹭到的门框木屑。“用最好的医疗资源,”他声音发紧,“任何新药、新设备,不计成本。”

姜若桃跪坐在沈意床边,手工刺绣的裙摆铺散在地砖上。她摘下珍珠发夹,轻轻别住少年汗湿的额发,钻石手链垂落时在监护仪上投下细碎光斑。记忆突然闪回下午,沈意也是这样笑着替她捡起掉落的钢笔,笔尖在他掌心洇出蓝痕,他却毫不在意地说“像银河”。

淮之安余光瞥见姜若桃颤抖的肩膀,他突然扯下围巾甩过去,“哭什么,他命硬得很。”

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沈意睫毛剧烈颤动,混沌中听见沈安近乎嘶吼的“坚持住”,他想伸手抓住什么,却坠入更深的黑暗,唯有哥哥掌心的温度,像锚点般固执地留在意识边缘。

姜若桃握着沈意的手不肯松开,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他腕间的银表——那是她送的生日礼物,此刻秒针仍在倔强地跳动,像极了少年要强的性子。

沈安的手指死死攥着病危通知书,烫金的医院LOGO在泪水晕染下扭曲成模糊的色块。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尖锐,像根钢针扎进鼻腔——三年前的记忆翻涌而上,监护仪刺耳的长鸣、母亲逐渐冰凉的手,还有年幼的沈意蜷缩在他怀里,抽噎着问“哥哥我们还能回家吗”。

此刻走廊尽头的电子钟跳成03:17,他的西装裤膝头沾着方才跌倒时蹭到的灰尘,那是父亲当年指着他鼻子骂“废物”时同款的狼狈。创业初期睡在仓库的寒夜、被合作方羞辱后独自灌下的威士忌、为了沈意的学费四处求人的屈辱,所有咬牙咽下的苦此刻都化作酸涩的泪,砸在“建议放弃治疗”的字迹上。

“沈先生?”护士的声音惊得他猛然抬头,对方手里的托盘还沾着沈意呕吐的血迹,“病人情况危急,需要家属...”话音未落,沈安已经踉跄着冲向手术室。他扯开领带,露出锁骨处狰狞的旧疤——那是为了保护沈意,被讨债人砍伤留下的。

推开门的瞬间,姜若桃攥着浸透泪水的手帕,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状的血痕。淮之安把没点燃的烟揉成碎末,昂贵的定制皮鞋在地面碾出凌乱的痕迹。而手术台上,沈意苍白的脸在无影灯下毫无血色,呼吸面罩随着微弱的起伏蒙上白雾。

“用我的血!”沈安突然抓住主刀医生的手臂,“我是他直系亲属,O型血,所有风险我承担!”他想起母亲临终前塞在他手里的玉佩,此刻正贴着心口发烫。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姜若桃的尖叫混着淮之安的咒骂,而沈安死死盯着弟弟逐渐失去血色的嘴唇,恍惚间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他背着高烧的沈意狂奔在泥泞的小路上,耳边只有弟弟滚烫的呼吸和自己剧烈的心跳。

主刀医生猛地抽回手臂,口罩下的眉头拧成死结:“肿瘤压迫主动脉,贸然输血会加速扩散!”器械盘里的镊子突然震颤,发出细碎的碰撞声,惊得姜若桃浑身一颤。沈安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口腔蔓延,他突然想起沈意小时候摔破膝盖,也是这样倔强地咬着嘴唇不肯哭。

沈意的血氧数值突然断崖式下跌,红色警报声刺得人耳膜生疼。姜若桃踉跄着扶住手术台,羊绒披肩滑落在地,露出颈间沈意送的银杏叶项链。

他盯着沈意逐渐青紫的嘴唇,突然想起创业成功那天,弟弟举着香槟杯说“哥你是我的超人”。此刻监护仪的曲线即将拉成直线,他猛地扯断领带,将冰凉的金属夹狠狠砸向墙面。

玻璃碎裂的脆响中,姜若桃看见沈安徒手攥住飞溅的碎片,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手术台上。而沈意睫毛颤动,在混沌的意识里听见了熟悉的声音——那是哥哥深夜加班时,偶尔哼走调的《小星星》。

监护仪的警报声在最后一刻转为平稳的“滴答”,沈安瘫坐在墙角,手掌的血顺着瓷砖缝隙蜿蜒。姜若桃颤抖着取下沈意的氧气面罩,少年苍白的脸上还沾着冷汗,睫毛在眼下投出脆弱的阴影。淮之安踢开脚边的碎玻璃,喉结滚动:“这小子...还真挺过来了。”

晨光刺破云层时,四人仍守在病房。沈意的病床被晨光镀上金边,心电图纸带安静地吐出平缓的曲线。阮清欢合上第三份检测报告,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癌细胞活性暂时压制住了,但...”他的声音被姜若桃突然的抽噎打断,少女慌忙用袖口擦掉眼泪:“能醒过来就好,能醒过来就好。”

当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在校园响起,姜若桃才被淮之安拽着离开病房。她一步三回头,羊绒披肩落在沈意床头,像团未化的雪。阮清欢临走前将定制的药盒放在床头柜,每个小格子都标注着服药时间和剂量。沈安始终握着弟弟的手,直到三人的脚步声消失在长廊尽头。

三天后,沈意终于能倚着床头喝小米粥。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条纹光影,他望着忙前忙后的沈安,发现哥哥鬓角不知何时多了几根白发。“别皱眉,”沈意用没扎针的手戳了戳沈安紧绷的脸,“医生说我恢复得比超人还快。”

事实上,医生原本要求至少观察两周,但沈意固执地要出院。“再待下去,我的学分该被扣光了。”他晃着手机里辅导员发来的警告邮件,眼底藏着狡黠。沈安盯着弟弟强撑的笑容,最终妥协——他知道,比起无菌病房,或许教室后排和篮球场更能让沈意感觉自己还活着。

出院那天,姜若桃抱着巨大的桃子玩偶堵在病房门口,淮之安倚着限量款跑车吹口哨,阮清欢默默把新的检查计划塞进沈意书包。阳光落在医院门口的喷泉上,折射出细碎的彩虹,沈意深吸一口带着消毒水味的空气,突然觉得,只要身边还有这些人,未来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返校那天清晨,沈意站在校门口,望着熟悉的红砖墙和熙攘的学生,喉结不自觉地滚动。沈安将保温桶塞进他怀里,里面是熬了整夜的虫草花鸡汤,“每节课间必须喝半杯,药按时吃。”哥哥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指尖却轻轻替他整理歪斜的领带。

姜若桃是第一个发现他的人。少女抱着书本从林荫道跑来,发梢的桃子发绳随着步伐晃动,“沈意!”她在距离两步远的地方刹住,眼睛亮晶晶的,又小心翼翼地问,“你感觉怎么样?”

教室里早已炸开了锅。课桌上堆满了零食和复习资料,甚至还有匿名送的限量版游戏机。淮之安踹开后门走进来,扔过来一个黑色头盔,“周末敢不敢来场真正的比赛?”阮清欢则默默递上整理好的各科笔记,纸页间夹着张纸条:“最新的基因检测报告已同步到你邮箱。”

午休时,沈意独自走到操场角落。风卷起他校服下摆,远处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响。他摸着口袋里的药瓶,冰凉的触感提醒着现实。突然,肩头一沉,姜若桃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举着杯温热的蜂蜜水,“医生说这个对嗓子好。”

夕阳西下时,沈安的车准时停在校门口。沈意坐进副驾驶,发现后座堆满了新买的保健品和护腰靠垫。“下周带你去复诊,”沈安发动车子,目光却始终留意着弟弟的脸色,“还有,别再瞒着我偷偷训练。”

深夜,沈意躺在床上,手机屏幕亮起姜若桃发来的消息:“明天给你带妈妈做的牛肉饼!早点睡,不准熬夜。”他望着窗外的月亮,想起白天体育课偷偷跑圈时,藏在树后的那抹粉色身影——原来有些关心,早已悄无声息地渗透进生活的每个角落。而暗处,病魔的齿轮仍在缓缓转动,等待着下一次突袭的时机。

日子在复诊、服药与课业间缓缓流淌。沈意总在早读课偷偷把药片混进姜若桃带来的牛奶里,直到某天被对方眼尖发现。少女抢过药瓶,眼眶泛红:“你当我是瞎子吗?”可下一秒,她又变魔术似的掏出水果糖,“吃完药就给你。”

月考成绩公布那天,沈意的名字仍牢牢霸占年级第二。

这天傍晚,沈意独自留在教室整理笔记。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突然,窗外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淮之安摘下头盔,甩来一瓶运动饮料:“敢不敢现在去跑山路?”少年挑眉的模样与往常无异,可沈意知道,对方特意选了条平坦的路线,还默默联系了沈安在中途接应。

深夜的书房,沈安翻看着最新的检查报告,PET-CT影像上,肺部阴影竟有增大趋势。他攥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最终按下删除键——那些准备发给国外专家的邮件,终究没勇气发送。月光透过百叶窗,在他疲惫的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

次日清晨,沈意照常背着书包出门,却在玄关被沈安叫住。哥哥递来一件厚外套,沈意望着哥哥鬓角新添的白发,突然想起小时候发烧,沈安也是这样整夜守在床边,用凉毛巾替他降温。

校园里,樱花不知何时已开满枝头。姜若桃追着飘落的花瓣跑向沈意,发丝间沾着几片粉白。“下周校庆有烟火晚会!”她眼睛亮晶晶的,“我们说好要一起看的。”沈意伸手替她摘下花瓣,喉间的腥甜被风卷散在花香里。他笑着点头,却在转身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的血迹,悄然落在满地樱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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