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若桃攥紧书包金属扣,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记忆突然翻涌——暴雨天沈意把伞整个倾向她,自己校服半边湿透还笑着说“我跑得快”;每天清晨都会在校门口梧桐树洞藏颗水果糖,等她惊喜发现。此刻树岚的笑声刺耳,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桃子!”沈意背着鼓囊囊的书包冲出巷道,额角沁着薄汗,运动服沾着几片梧桐叶,“我就知道是骗我......”他喘着气挡住树岚探究的目光,从怀里掏出油纸包,递给姜若桃。
树岚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姜若桃望着沈意被风吹乱的刘海,忽然伸手拍掉他肩头的落叶:“走吧,再晚该错过早读了。”她无视身后树岚的冷哼,与沈意并肩走向雾霭渐散的街道,像过去无数个清晨那样,影子在晨光里越拉越长。
晨雾在两人脚边翻涌,姜若桃望着沈意校服下摆被风吹起的褶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讨厌沈意突然出现的温柔,讨厌那些精准踩中回忆的关心,可对方明明没做错任何事——就像此刻他举着保温袋的模样,与初中时总把烤红薯藏在怀里带给她的少年重叠。
"早知道就该让周叔开车送你。"沈意突然停下脚步,弯腰拍掉她鞋尖沾到的泥点,动作自然得仿佛他们从未分开过。姜若桃浑身僵硬,余光瞥见树岚铁青的脸色,突然意识到比起沈意带着陌生感的亲近,她更厌恶的是树岚永远带着算计的眼神。
她大步走在石板路上,直到沈意追上来把校服外套披在她肩头。
"风大。"少年的声音混着晨雾,带着熟悉的执拗,"我知道你还在生气,没关系,我可以......"姜若桃望着远处初升的太阳,忽然发现自己其实不是讨厌沈意,只是害怕这份失而复得的温暖,会像从前的不辞而别那样,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晨雾渐散的街道上,沈意关切的目光像团温热的火,烧得姜若桃耳尖发烫。她刚要开口驱赶这份不合时宜的温柔,身后传来树岚踩着皮鞋追赶的声响。
“表妹这么着急?”树岚摘下墨镜,嘴角挂着轻佻的笑,银质耳钉在晨光里晃出冷光。
“够了!”姜若桃猛地转身,晨光在她眼底凝成冷刃,“你真的很烦。我要和朋友走了,请你别再跟上来。”她攥紧沈意校服袖口,布料粗糙的触感让心跳漏了一拍,“还有,我只有一个表哥江屿,没有姓树的亲戚。”
树岚的笑容僵在脸上,伸手想抓她手腕却被沈意侧身拦住。少年挺直脊背,校服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离她远点。”姜若桃拽着沈意的胳膊就往前跑,帆布鞋踏过石板路溅起细碎晨露。她听见身后传来树岚气急败坏的叫骂,掌心却被沈意反握住,指缝间的温度混着少年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像根无形的线,将那些混乱的情绪悄然抚平。
风卷着梧桐叶擦过脚踝,姜若桃在奔跑中偷偷瞥向并肩的少年。沈意的校服袖子被她攥得发皱,腕骨却稳稳托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来,像是记忆里那把永远倾斜的伞,总把风雨挡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树岚的叫骂声渐渐消散在身后,姜若桃放缓脚步,却没松开那只手。沈意喘着气低头看她:“跑这么急,小心摔着。”声音里带着初中时就有的纵容,让她鼻尖突然发酸。明明重逢后总冷着脸推开他递来的早餐、故意无视他发来的消息,可此刻被他护在身侧,那些没来由的抗拒都化作了莫名的安心。
街道拐角处的面包店飘出烤吐司的香气,沈意突然停住,从书包侧袋掏出个油纸包:“还热乎,刚跑过巷子买的。”金黄酥脆的可颂在晨光里泛着油亮,姜若桃盯着他被捏皱的纸袋,想起方才树岚逼近时,沈意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将她挡在身后。
“谢......”话到嘴边又被咬住,姜若桃抢过可颂狠狠咬下一口,甜腻的黄油在舌尖化开。她别开脸不去看沈意弯起的眼角,心里却像被羽毛轻轻扫过——原来比起讨厌,待在他身边时胸腔里满溢的踏实,早已悄悄漫过了所有复杂的情绪。
晨光漫过教室玻璃窗时,姜若桃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还攥着沈意的校服袖口。粉笔灰在光柱里浮沉,教室里静得能听见后排同学翻动试卷的声响,和记忆中无数个早读课一样,连空气都带着墨香与安静的默契。
她慌忙松开手,指尖却还残留着少年袖口的皂角香。沈意没说话,只是将温牛奶轻轻推到她课桌角,玻璃瓶壁凝着细密的水珠,映出他低头翻书时微垂的睫毛。姜若桃偷偷吸气,鼻尖萦绕的不再是初见时让她抗拒的陌生气息,而是混着阳光与洗衣粉的、能让心跳慢半拍的安稳味道。
后排传来橡皮擦字的沙沙声,她翻开数学课本,目光却总忍不住飘向身旁。沈意的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流畅的弧线,偶尔停下时会无意识转笔。
“这道函数题用辅助线试试。”他忽然侧过头,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姜若桃猛地回神,脸颊烧得厉害。她胡乱点头,却在低头时闻到他校服领口更清晰的味道——像是晒过太阳的棉被,又带着点淡淡的青草香,莫名就让人想起雨天躲在屋檐下,看他浑身湿透却把烤红薯塞进她手里的那个下午。
原来讨厌是真的在褪色。当她发现自己开始贪恋这份让神经放松的气息时,心底某个角落的坚冰,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少年带着温度的存在,悄悄融成了涓涓细流。
教室后排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时,姜若桃正盯着沈意转笔的手发呆。忽然间,支在桌沿的胳膊被轻轻戳了戳,她回头看见淮之安苦着脸扒在沈意椅背,喉结滚动着像只委屈的大型犬:“沈意哥,你今早还多带早餐没?我爸出差,保姆阿姨请假了......”
沈意翻书的动作顿住,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下。他刚要开口,身旁的姜若桃却先听见了走廊里的脚步声——阮清欢抱着保温杯经过窗边,碎发下的侧脸线条利落,对教室里的对话充耳不闻。
“没了,就给桃子带了份。”沈意语气带着歉意,指节敲了敲桌角的温牛奶,“家里没有给你留钱之类......”话没说完,淮之安已经哀嚎着趴在桌上,校服帽子盖住了半张脸。
教室门被重新推开时,阮清欢手里多了个牛皮纸袋。他径直走到淮之安桌前,把袋子往他摊开的试卷上一放,喉结滚动着没抬眼:“买错了,给你。”
淮之安猛地抬头,眼底还沾着假装委屈的水汽。他盯着袋子里冒着热气的饭团和豆浆,惊喜得像只被投喂的金毛犬:“清欢你......”
“啰嗦。”阮清欢打断他,转身时卫衣帽子滑落半边,后颈泛起薄红。姜若桃看着这幕,忽然感觉到沈意往她这边挪了挪椅子,袖口的皂角香混着阳光晒暖的木头味。窗外梧桐叶沙沙响,她低头咬了口沈意递来的可颂,忽然发现,这节没有班主任的早自习,连空气里都飘着少年们别扭又温热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