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瑾瑜攥着茶杯的手青筋暴起,喉间像堵了一样难受。记忆突然闪回儿时,弟弟总是把最后一块糖塞进他手里,说“哥哥学习辛苦”。
“瑾初。”他的声音难得沙哑,“你真的想清楚了?”
谢瑾初将眼镜重新戴上,郑重点头:“想清楚了,我的股权全权由大哥打理,再加上爷爷给你的股权,往后你在董事会上也能顺利一些,最起码不会让大伯牵着鼻子走。”
大伯一家搬走后,老宅显得更加冷清了些,而谢老爷子的身体每况愈下,谢瑾瑜白天还要忙着公司的事,为了跨海大桥二期的项目顺利进行,有时加班到深夜。
谢瑾初则搬来老宅,和大哥一起照顾爷爷。谢老爷子眼看着时日无多,身边不能没人照料。
谢瑾初一边忙着工作上的事,一边还要照顾爷爷,所以联系姜绾宁的次数少了些。
沪市的姜绾宁则每天盼着谢瑾初的消息,最近一条消息停留在三天前的“在忙,晚点说”,之后就杳无音信。
办公桌上的日历显示着,距离春节只剩下七天,回程的高铁票已经提前订好,
“绾宁,老字号那边来催新年礼盒的第二批订单了。”苏棠抱着文件夹坐在姜绾宁旁边的工位上,“他们说年货节销量爆了,想追加五千份。”
姜绾宁转身时碰倒了桌上的多肉盆栽,淡粉色的花盆在地毯上转了个圈。她蹲下身扶正植物,叶片上的水珠沾湿了指尖:“让工厂优先排产,包装部那边我去沟通。”她翻开笔记本,密密麻麻的待办事项里又添上一条。
午休时,林微凑到她工位旁,八卦兮兮的问道:“看你最近魂不守舍的,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姜绾宁差点呛到,连忙用纸巾捂住嘴:“别瞎说,哪有什么男友。”她想起昨夜对着手机等消息等到睡着,还是没等来谢瑾初的消息。
返程这天,高铁站被返乡的人流填满。姜绾宁拖着银色行李箱,在自动取票机前踮脚操作。取票口吐出淡蓝色的车票时,她忽然想起谢瑾初说要来接站的承诺,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车票边缘。
候车大厅的广播循环播放着列车信息,电子屏上的列车显示去往杭城“正在检票”时,她深吸一口气,随着人流走向检票口。
高铁穿行在江南平原,姜绾宁靠窗而坐,看着窗外的白杨树急速后退。手机在包里震动,她慌忙掏出来,锁屏上却是周小满的消息:“路上小心,防范小偷。”她抿了抿唇,将手机倒扣在小桌板上,目光落在对面座位的情侣身上,男孩正小心翼翼地给女孩剥橘子,汁水溅到女孩鼻尖,两人笑作一团。
一个小时后,杭城东站的出站口,姜绾宁在人群中搜寻熟悉的身影。她摘下毛线帽,用手指理顺被压乱的头发,黑色大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未读消息是谢瑾初发来的定位,显示距离出站口不到五十米。
“绾宁。”熟悉的声音穿过喧闹的人流。姜绾宁转身时,正撞进一双盛满笑意的眼睛里。
谢瑾初穿着黑色羊绒大衣,金丝眼镜被雾气蒙上薄霜,右手提着的纸袋里露出牛皮纸包装的糕点,是她最爱吃的定胜糕。
她的脸颊瞬间发烫,低头盯着他擦得锃亮的皮鞋:“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话没说完,手腕已经被轻轻握住。
谢瑾初的手掌带着体温,隔着羊绒手套仍能感受到力度:“先上车,外面冷。”
停车场寒风凛冽,谢瑾初松开她的手,将围巾给她系好,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发烫的耳垂时,两人相视一笑。
黑色越野车停在一角,他掏出钥匙解锁时,姜绾宁注意到他虎口处有道新鲜的伤口,结痂的痕迹泛着淡红。
“手怎么弄的?”她鬼使神差地抓住他的手腕。
谢瑾初身体僵了一瞬,很快抽回手打开车门:“小伤,不碍事。”他替她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
车内的暖气瞬间驱散寒意。姜绾宁系安全带时,谢瑾初突然倾身过来。他身上的气息将她笼罩,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绾宁,我很想你。”话音未落,他的唇已经轻轻压了上来。
这个吻带着克制的温柔,舌尖小心翼翼地描绘着她的唇形,直到姜绾宁不自觉地攥紧他胸前的衣襟时,他才加深了这个吻。
姜绾宁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记忆里那个疯狂的夜晚突然涌上来。她的手指在他后背微微颤抖,感受到他后颈处细密的汗珠。
谢瑾初终于松开她时,两人的呼吸都有些凌乱,他的拇指轻轻擦过她泛红的唇角:“对不起,没忍住。”
姜绾宁的脸颊烧得滚烫,低垂的眼眸不敢直视谢瑾初,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大衣衣角,声音轻如蚊蝇:“谁、谁让你想了。”话尾还带着些未散的娇嗔。
谢瑾初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喉间溢出低笑,指腹又轻轻蹭过她发烫的脸颊才坐直身子。引擎发动的轰鸣声中,黑色越野车缓缓驶出停车场,姜绾宁望着窗外掠过的风景,余光却总忍不住瞥向身旁专注开车的男人。
车子停在姜家糕团铺前时,门口的蒸笼正在往外冒着热气。
谢瑾初下车替她取下行李箱,目光扫过门楣上“姜记百年糕团”的金字招牌:“快进去吧,别让伯父伯母等急了。”
姜绾宁咬着唇犹豫片刻,脚尖在地上画着圈:“你要不要进去喝杯茶?”
“下次吧。”谢瑾初抬手替她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丝,指尖停在她耳后时微微一顿,“好好陪家人过年。”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
姜绾宁点点头,提着行李箱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车子启动的声音。深吸一口气推开家门,蒸腾的热气裹挟着糯米香扑面而来。
姜妈妈系着靛蓝围裙从后厨探出头,鬓角还沾着面粉:“小宁回来啦,快来尝尝新蒸的桂花糕。”
“姐,你可算回来了。”姜绾柔从二楼蹦跶下来,马尾辫随着动作晃得欢快。她眼尖地瞥见姜绾宁怀里的牛皮纸袋,伸手就抢:“什么好东西?不会是给我的伴手礼吧?”
纸袋被扯开的瞬间,定胜糕特有的米香散开。姜绾柔盯着方方正正的糕点,撇了撇嘴:“就这个啊,咱们家又不是没有,爸今天刚做了二十笼,还说要给老街坊们送些尝尝。”
姜绾宁的手指僵在半空,脸颊又泛起红晕,“这、这不一样。”她小声嘟囔着,伸手去夺纸袋,“这是朋友送的。”
“哦~”姜绾柔拉长语调,眼睛亮晶晶地凑过来,“哪个朋友啊?是不是男朋友啊?”
“别瞎说。”姜绾宁的耳垂瞬间红透,慌乱地提着行李箱往楼上跑。身后传来姜妈妈的笑声:“小柔别闹你姐!快来帮忙摆碗筷,马上开饭了。”
二楼的房门推开时,挂在鸟笼边的小鹦鹉突然扑棱起翅膀,金黄的羽毛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姐姐好,姐姐好。”
姜绾宁蹲下身给鹦鹉喂食,看着它歪着头啄小米的模样,忽然想起夏天那次回家。那时小鹦鹉还扯着嗓子喊“谢阎王不是人”,逗的她笑了很久。
想到这里,她“扑哧”一声笑出来。
姜绾柔风风火火地跑上楼,手里端着一盘刚出炉的红豆沙青团:“姐你笑什么呢?快尝尝这个,爸改良了配方,比以前更软糯了。”
姜绾宁捏起一个青团,咬下一口,绵密的豆沙在舌尖化开。她望着窗外的风景,一片又一片的雪花踩着悠扬的旋律落在大地上,思绪又忍不住飘向谢瑾初。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新消息跳出来时,她差点捏碎手里的青团,是谢瑾初发来的消息,只有短短三个字:“下雪了。”
姜绾宁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悬停许久,最终只回了个小猫戴围巾的表情包。刚发送出去,就听见楼下传来姜爸爸的喊声:“小宁,来帮我写春联。”
她应了一声,起身时瞥见梳妆镜里的自己,脸颊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