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做雾里都是人,现在就是,易南看着这十几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男人们把自己团团包裹住。
纪律明确,一个个还带着特殊的夜视镜,要不是看他们黑衣黑靴,装备精良,像是什么特殊兵种,易南差点以为他们是什么半夜不好好睡觉非要戴个墨镜出来鬼混的中二青年了。
而且仿生人?失控型号?是类似机器人的相关科幻设定吗,怎么冷门到他都没怎么听过?
手腕被苏婆婆握得咯吱作响,在红外激光的瞄准下,他迟疑地举起另一只手,打算先弄清楚情况:“麻烦等会......”
为首的那个男人,臂膀粗壮,压根没理他,黑枪反而微微一偏,红点停在了他被抓住的那只手腕上,那一瞬间,他扣住扳机的手指稳如磐石,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易南感觉自己的手就快要烫到烧起来了,那队长似的男人拧紧眉,像是铆足劲了要确认,强忍着不耐烦、生硬地重复了一遍:“请求批准,当场击杀需要一级长官的口头同意。”
通讯器是半植入耳朵的,并不外放,也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易南看到他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剩余十几个黑衣男人蓄势待发,但都默认了要听从某位并不在场之人的命令,守在原地一步也没动,苏婆婆把他们当空气,那些高温激光红点对她来说无关痛痒,她缓慢却强硬地把易南带到门口,抓着他的手就要推开门把手。
苏婆婆的掌心是有温度的,肌肤拥有着流畅的纹理,嗓音也像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温柔慈祥,只是眼珠的一点蓝暴露了她并非为人的事实:“来吧孩子,不用管那些吠叫的狼犬,看看那些驱逐我们之人的下场。”
“您......不是人吗?”易南发声有些艰难,尽量保持语气轻轻的,不带任何伤害意味。
门咔嚓一声被推开,有嗡嗡震翅的苍蝇从缝隙中飞出,一阵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味扑面而来,易南猛地捂住自己的口鼻,依然被后劲刺激到脑里一片空白。而苏婆婆却处之泰然,深深浅浅地呼吸着,转头对他微笑说:“那你又怎么定义人呢?”
大门敞开,里面横着竖着总共三具人体,都是男性,两仰一趴,仰着的被掏空了胃和肠子,趴着的被卸掉了半边脑袋。团状的血迹已经干涸,所以呈现出一种混乱的黑,散发出能让人原地嘣三米的刺激性气味。屋内荒废破旧,啤酒瓶和烟头散落各地,沙发半倒下去,上面有压太久形成的印子。
一群无聊的男人们夜里来到废弃之地消遣,太吵太闹,所以就被迫“安静”了。
易南彻底僵立在原地,心都快停了,而他身后被称为“狼犬”的黑衣人们看到这一幕也紧张地放轻了呼吸,队长黑着脸骂了一句狗娘养的,决定转化策略:“执行官大人,您能看到我们这边的实时影像吧,该失控型号已经犯下多重一级谋杀罪,请求批准立即击杀!”
苏婆婆扫视一圈屋内,指着散落一地的黏糊状器官,对易南说:“我们同样拥有,人才能拥有的细胞、组织和器官,还有更为发达的大脑和肌肉。”
易南面色苍白,强忍不适,缓缓转头看着她,半垂下的手指微微发颤,他抿了一下干燥的唇,好像找回点活气,他嗓音微哑,语气却很稳:“您为什么要杀了他们......是因为驱逐吗?”
苏婆婆终于松开他的手,看向他的眼神饱含怜悯,她紧接上文地说:“我们同样拥有,人才能拥有的宝贵情感、道德和人性,甚至比人拥有的还要多。这块地方本来是我们和一些人温暖的栖息之所,但这些东西——”
苏婆婆低下头,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和憎恨:“践踏别人的家园,窜通政府收回这块土地,于是公寓被废弃,他们也有了每天晚上寻欢享乐的地方。他们不在乎别人辛苦建立起来的一切,嘲笑掠夺,没有一丝羞愧和怜悯,难道珍惜一切只想好好生活的我们,不比这些东西更像人?”
世界又停滞了,三道选择摆在易南面前,而他的腿脚完全无法动弹。
【是。】
【不是。】
【......】
多么贴心,知道这个选择题非常让人两难,还特意留出了省略号,这游戏好精通人性。易南简直无力吐槽,心累地趁倒计时回头看了一下身后,抓紧评估形势,带头队长一心执行枪决,也不知道和那位幕后长官拉扯了多久,嘴皮子都快搓出火来了,时停状态下他粗眉紧皱,他的那些下属也都在静候回应,表情如出一辙的冷硬。
情况很紧急,而他一无所知,但惹不过也能躲得过,他看准房屋里的一扇窗户,打算必要的时候直接跳窗。
“......”易南心念一动,迎着老人家缓缓看过来的目光,他斟酌说,“但无论如何,剥夺别人生命都不可取。”
【“维护正义”,角色演绎度+5%。目前5%】
【“走出房间”已完成,主线完成度+10%,目前10%】
苏婆婆的身体卡顿似的僵直了一秒,时间太短,别人也不确定她是顿了一下还是出了什么故障,空气随着她的动作而凝滞下来,易南听到有人压低声音警戒说:“A109号是家政型仿生人,内部没有容纳武器的空间,但要提防她使用一些匕首和菜刀,她被设定为熟练使用各类厨具和洁具。”
出乎意料地,苏婆婆没有抽出任何东西,只是用和之前别无二致的微笑对易南说:“那他们也随意售卖、玩弄和屠杀我们,算不算有罪呢?”
或许是说话时她身体前倾了点,一个靠得近的黑衣人由于危机意识直接扣下了扳机,砰得一声,高频激光命中A109号的胳膊,炸开的鲜红之血映在易南眼中,他茫然地睁大眼睛,直到脸颊上传来温热,和当时他流鼻血时感受到的一样,现场顿时混乱起来。
为首的那个队长冲着盲目开枪的下属当头来了一下,敲得人直冒眼花:“妈的你是要害死我吗?现在形势这么敏感,你还敢直接开枪?!检讨报告你写?”
突然一阵强大的风压袭来,一辆黑色的浮空车停在窗外,众人心里都是一咯噔,只见一道修长敏捷的身影在浮空车还没停稳之前就跳了下来,哐当一声跳上了窗沿,随后是一双明晰长挑的手,又稳又紧地抓住拉窗下沿,窗户被猛地拉开,一个眉眼俊美深刻的年轻男人游鱼般地钻了进来,他落地时所有人的耳麦里都传出了一声刺耳的摩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