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法队长讪讪地收回手,上前低头认错说:“对不起执行官大人,我们在没有得到您准许的情况下擅自动手了。”
执法官——还没来及开股东大会就被强拉进游戏的路淮,现在对绝大多数人都没什么好脸色,他先冰冷地扫了一眼周围,又低眼看人,唇角微勾发出一声轻哼,相当于把不屑甩在人脸上了,队长脸若土色,眼睁睁地看着这位长官越过自己,朝房间的中心走去,那里,人质正抱着因身躯破碎而不断抽搐的失控仿生体。
本来老人家的体重轻飘飘的,但易南有些腿软,只能抱着人慢慢蹲在了地上,看着苏婆婆的眼皮按了开关似的疯狂开合,短短一瞬眨了数十下,口鼻都溢出鲜血,他正想找什么东西止血,却发现剩下的红色激光纷纷转移目标射向了自己,肩膀和肺登时传来一阵灼痛,热气上涌他忍不住偏头咳嗽,心想这科幻游戏怎么看起来比惊悚游戏还要费命?
一道脚步声停在他面前,旁边有人低声提醒:“执行官小心,这可能是S型仿生人,高度仿生,构造基本与人体一致,最擅长伪装成无辜善良的样子来骗取别人信任,达到狩猎目的,目前已经出现多起案例。”
游戏世界的伤会带到现实世界,易南无暇顾忌其他人在说什么,他自顾自低着头,堪称冷静地把自己衣服下摆拉起去堵住那汹涌的血流,明明光线的来源只有几个瓦数不高的灯和浮空车,他的脸仍然透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白皙感,动作做得很谨慎。
队长认为自己控制住了局势,想要以功抵罪:“请长官再次批准我逮捕这两个失控型号。”
A109在他们看来已经失去了威胁,所以枪口对准了易南,对峙的氛围凝重而安静,直到——
路淮淡淡说:“我看你们谁敢开枪。”
他嗓音轻,语气重,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清晰,就这么简单的一句威胁压得一些人枪都没拿稳。而易南在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后蓦然抬头,正对上他深邃幽黑的眼神,复杂的欣喜和惊讶从心底冒出,他愣愣地脱口而出:“路——”
【OOC预警!不可与人类高情感互动,角色演绎度-10%,60s倒计时请调整】
易南:“......”
他还真是仿生人!高情感互动又是什么意思?只是叫一个名字而已,他决定把游戏通人性的猜测彻底推翻,完全是断章取义。
浮空车卷来冷风,路淮肩背挺括,腰腿有型,风衣衣摆在冷风中被吹得簌簌鼓动,在易南停止叫他名字时,他眼里有微光闪过,似乎轻轻眯了一下,紧接着,他抽出口袋的皮革手套,用命令的口吻交代:“把A109带上车,胳膊上的伤处理一下,确保她活着。”
发号施令是路大少爷的舒适区,其他人唯命是从,收起枪把A109残破的身体接过去,弄完一切后有人回头疑惑问:“那这个呢?”
他指的是疑似仿生人的易南。
路淮半蹲下来,抬起手,捏着手套开始慢慢地擦溅到易南脸颊上的血,他毫无顾忌、冷淡随意地说:“我自己来。”
易南措不及防,被碰得脸颊发痒,最后体贴地理解了大少爷这份难得展露的关心,一阵无法言明的情绪开始在胸口横冲直撞,他一边眨着眼睛一边安静地让人把血迹擦干净了,收尾时,路淮忽然问:“为什么不叫名字,不认识我了吗?”
“认识,”易南老实回答,余光看到人都快走干净了才继续,“游戏系统升级了,主动跟你接触会触发00C警告。”
“OOC,”也不知道时间以秒计算的路淮哪来的时间从互联网的海浪中翻出这个词汇,还联想发散做了对比,“角色演绎度的反面?”
易南点头:“好像就是,不能和你......人类走太近。”
路淮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是很熟悉的恶劣味道,他扬了扬已经脏掉的手套:“这不算太近?”
“你主动没关系,”稳拿主角剧本的易南合理分析,发觉游戏设计并不公平,认真解释,“只有我受限制。”
浮空车不是现实能看到的东西,易南坐在侧座,从中间透明的车门往下看,各色大楼如丛林林立,矮的像是洗脚盆,高的则如一柄插入云端的利剑。飞行在离地不远的两百米高空,能看到米粒大小的人群走动,蓝绿色的霓虹灯光闪烁在大街小巷,不少建筑上都挂着高速广告牌大小的全息屏幕,有的播着每日新闻,有的则进行着地产推销。
天空昏暗,而地上一片光怪陆离,夹在中间的浮空车如漂流的柳叶,最后挤进了堵塞的长龙——他们来到了商业中心。
易南不知作何反应,额头抵在透明玻璃上,呐呐出声:“空中也能堵车?”
不愧是科幻游戏。
车内宽敞,像是一个狭小房间,尾巴处用铁杆隔开,于是变成了一个小型监狱,此刻苏婆婆在里面躺着,看那安详的神色是入睡了。路淮坐在易南对面,其他执法人员都挤在前面的驾驶区,看来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让他们对这位新晋长官敢怒不敢言。
“现实不会,三千米低空区连鸟都看不见。”养尊处优的少爷从小到大什么繁华景色、弄江秋水没见识过,对科幻色彩加成的华灯初上没有任何眷恋,从始至终都神色平静地坐在皮革沙发上。
易南又被资本主义的作风,刚想说“你那是私人飞机,高度跟这比不了”,忽然看到对面的广告屏上,一个约莫二十出头、长相甜美的女人正拿起话筒,她微微低着头,露出了一抹介于羞涩和谦虚之间的风情,随后她开始轻声吟唱,歌声如百灵鸟般清灵婉转,到最激动的节拍,她放松身体,大胆活跃地冲面前的观众挥手示意,笑起来的酒窝里面活力满满。
而易南怔怔地望着她那头海浪似的金色卷发,记忆与那副相框渐渐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