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的手指深深掐进锦被的缠枝莲纹,连指节都泛出了青白。喉头翻涌的腥甜被她生生咽下,可那双涂着丹蔻的手仍不住颤抖。自三日前饮下裴砚端来的那盏"安神茶",她就知道这场以命换命的蛊毒博弈已然开始。铜镜中,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眼下浮现出淡青色的阴影,连精心描画的远山眉都黯淡无光。
青黛端着鎏金托盘,手明显在发抖,盘中药汁泛着不祥的幽蓝寒光。那药是裴砚亲手调制的,据说能缓解蛊虫噬心之痛。沈昭却清楚地看见碗沿凝结的冰晶渗出细密的血丝,让她想起多年前护国寺后山那些沾着晨露的红芍药。她忽然回想起半月前裴砚在药庐捣药时的情景——白玉杵撞击药臼的闷响,他袖口不仅沾着药香,还有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娘娘,该用药了。"青黛话音刚落,屏风后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裴砚一袭玄衣,广袖卷着寒气来到榻前,腕间的旧疤在烛火下显得格外狰狞。沈昭呼吸一滞——那是三年前护国寺遇袭时,他为她挡下淬毒暗器留下的伤痕。当时鲜血浸透了他半幅衣袖,她颤抖着为他包扎,指尖触到他腕骨处如濒死之蛇般跳动的青筋。
裴砚咬破舌尖,将血抹在沈昭眉心,整个人突然如提线木偶般悬空而起。沈昭心口一阵刺痛,低头只见蛊虫顺着经脉游向气海。骤然落下的暴雨中,她看清了他后背插着的半截断箭——正是三日前她为救他挡下的那支淬毒箭。此刻箭镞泛着幽蓝,与蛊虫的吐息共鸣震颤。箭尾红绸系着的密信残角在风中翻飞,隐约露出"冷宫密室"几个朱砂小字。
"你疯了?!"沈昭惊恐地望着他。裴砚掌心血痕交错,突然并指如刀划开自己衣襟。无垢玉扳指泛起青光,将两人笼罩在一个结界中。沈昭指尖刚触到他的心口,无数蛊虫便顺着血脉游向心尖,如同细小的钢针在血管中游走。她尝到了铁锈味,这才发现自己咬破了舌尖——原来刚才的惊呼不是装出来的。
裴砚的手掌覆上她的双眼,声音温柔得不像话:"乖,把心口的毒血渡给我..."记忆如潮水涌来。三年前花朝节,护国寺后山的红芍药海里,他们同时被毒蛇咬伤。裴砚割开手腕将血喂进她嘴里,她清楚地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红——那是中了"相思烬"蛊的征兆。此刻他咬破她的锁骨轻轻吮吸,鲜血混着雨水渗入衣襟:"昭昭,别学我师父..."那声音裹着血腥气,像把生锈的刀在心口搅动。沈昭突然想起成亲那夜,他们交换的同心蛊在月光下微微发光,原来从那时起,他们的命运就已经纠缠在一起。
陆贵妃的笑声穿透雨幕。鎏金匣被宫女捧到榻前,匣中半截染血的玉笛泛着诡异红光。裴砚瞳孔骤缩,反手将沈昭推出结界。她的后背撞上冰凉的石柱,回头只见玉笛内壁刻着当朝太子的生辰八字——正是三年前夭折的嫡长子!玉笛尾端系着的银铃铛与她妆奁底层那枚贺礼铃铛竟是一对。
"为什么..."她踉跄着想抓住裴砚逐渐透明的身影,却只扯下半幅染血的衣角。裴砚血迹斑斑的手指抚上她泪痕交错的脸庞,突然扯断了颈间的玉佩。沈昭瞳孔放大——玉佩内侧赫然刻着太子生辰,而三日前父皇密诏中提到的"遗孤",正是这个日期!更令她心惊的是,玉佩夹层里竟藏着一张泛黄的纸笺,上面是太子夭折前歪歪扭扭写下的"昭昭姐姐"。
暴雨冲刷着青石板上的血迹,恍如三年前护国寺那片红芍药海。裴砚最后将银针刺入心脉,七窍渗出的黑血在月光下凝结成蛊虫形状:"记住...别让任何人看见..."他化作血雾消散前,沈昭指尖突然长出蛊虫触须,而陆贵妃捧着的玉笛里,无数血色丝线从笛孔涌出。其中一根丝线缠上她的脚踝,冰凉的触感直窜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