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跌坐在满地狼藉中,掌心还残留着裴砚的温度。她忽然想起昨日在御花园撞见皇后时,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原来那日皇后赏的荔枝,果核里藏着蛊虫卵——难怪这些日子总觉心口发痒。她颤抖着摸向小腹,那里竟微微隆起,像藏着一只不安分的蝶。
"娘娘!"青黛扑过来扶住她,却被沈昭一把推开。少女踉跄后退,突然发现铜镜中自己的双眸泛着诡异的幽蓝。她抚上心口,那里传来蛊虫振翅的细微嗡鸣,像极了裴砚消失前在她耳边呢喃的"昭昭"。妆台上的九鸾朝凤冠突然倾倒,金簪划破沈昭的鬓角,血珠滴在玉笛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窗外惊雷再起,暴雨如注。沈昭紧握着染血的玉笛,突然明白在这场宫斗棋局中,自己从来不是执棋人。那些精心调制的药汤、看似偶然的相遇,甚至成亲那夜的同心蛊,都不过是精心编织的网。而裴砚,不过是这网中挣扎得最用力的一根丝线。她想起初见那日,裴砚立在红芍药丛中,衣襟上沾着草叶。他说:"姑娘可要小心脚下,这花虽美,根茎却带刺。"如今想来,那刺早在他为她挡下第一支毒箭时,就深深扎进了他的血肉。
沈昭缓缓起身,指尖抚过案几上未喝完的药汁。月光透过窗棂洒在药汤里,幽蓝的液体泛起涟漪,倒映出她眼底翻涌的暗红。原来相思烬蛊发作时,真的会让人生出噬心的痛楚——此刻她才明白,裴砚这些年承受的,是比剜心更痛的煎熬。她突然抓起妆奁里的金剪,寒光闪过,一缕青丝飘落在药碗中。
"来人!"她突然扬声,惊飞了檐下避雨的燕子,"取本宫的九鸾朝凤冠来。"青黛吓得打翻了药碗,褐色的药汁在青砖上蜿蜒如蛇。沈昭径直走向妆台,任由冰凉的金簪刺入发间。铜镜里,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这宫里人人都是戏子,她便要演场最惊心动魄的戏。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沈昭立在御花园的假山后。手中玉笛泛着血色微光,笛孔里渗出的血珠正顺着纹路蜿蜒流淌。她想起裴砚消失前那句"别学我师父",心头猛地刺痛——原来师父的结局,早在他们初见时就已注定。
"娘娘,该去给太后请安了。"掌事宫女捧着鎏金托盘走来,盘中红绸系着的,正是皇后赐下的"九转还魂丹"。沈昭望着丹丸表面流转的金纹,忽然轻笑出声。这世间最毒的蛊,原是人心。她将玉笛轻轻放在石桌上,转身时发间金簪勾断了半截海棠。花瓣纷纷扬扬如血,落在青石板上,恍如三年前护国寺那场染红袈裟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