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博离开京城之时,只带走了自己的夫人和女儿以及女儿的婢女如月。
所有的钱与权都交还给了皇帝。
出了城门,郑博赶着马车往北走去。行到一处密林时,树梢中突然蹿出一队蒙面暗卫,个个提着剑、挽着弓。
郑博久经沙场,武功高强,最先意识到异常。他勒住马缰绳,眼睛瞪的像铜铃,拔出剑立在马车旁严阵以待。
十几支箭刺破空气从四面八方直冲马车而来,郑博脚尖绷紧,借力跃起,手里的剑武出了残影,将箭一一挡了下来。
他落回地面,大喊道:“来者何人?!”
回应他的只有沙沙的风声。
他冲着马车喊道:“夫人,护住两个孩子!”
孙竹清不会武功,只能焦急的应了一声,将两个孩子塞到座子下面,自己躺在地上,用身体挡住她们。
郑博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放过任何一点细微的异响。
许久,躲在暗处的刺客仍旧毫无动作。饶是如此,郑博也不敢放松警惕。他后背紧贴在马车上,低声道:“夫人,不论如何,一定要护住孩子!”
孙竹清道:“放心。这些人定是皇帝派来的。他设计除了陈灻,必然不会留着我们,我们手中有他的把柄,他定会赶尽杀绝、不留活口!”
郑博顿了一瞬,道:“夫人所言极是,是我大意,高看了他,姓罗的不是人!”
正说着,又是十几支箭咻咻破空而来。
郑博瞬间弹起,提剑应战。但来者是皇帝亲自培养的贴身暗卫,功力深不可测,身影来去无踪,以一敌百也毫不费力,饶是郑博再威猛,也渐渐体力透支,寡不敌众败下阵来。
不多时,郑博便被百箭穿成了马蜂窝。
剧痛如万蚁噬骨,但他已无暇顾及。
第二波箭雨接踵而至。他旋身甩出血珠,足尖在地面上借力腾挪,衣摆早已被射成筛子。当又一支箭洞穿左胸时,他听见肋骨断裂的脆响,温热的血顺着剑锋滴落。
他撑着最后一口气,往马车看去。
好像当年卧龙先生借箭的草船。
只不过这次,马车内的人应当是都没了命了。
他靠到马车车轮上,抬着头,望着漫天箭雨。余光中,他仿佛看见血色夕阳正从云端垂落。
他死不瞑目。
十几名暗卫从树梢上轻飘飘的落下,无声无息。
暗卫头子收了弓箭,道:“去查查。”
一名暗卫跳到郑博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道:“死了。”他又挥剑斩碎了本就风雨飘摇的马车,伸手探了探车内的一大两小三人的鼻息,道:“全死了。”
头子道:“丢进乱葬坑。”
这片林子中央便是一个古老的乱葬坑。
几名暗卫将人拖去乱葬坑丢了下去,其余暗卫则留下打扫战场。
圆月高悬,照的大地一片阴森冷白。
如月挣扎着抬起眼皮,思绪飘飘散散,像是头顶上纷飞的蝇虫。耳边充斥着不知名虫子的鸣叫,她终是整理好自己的思绪,转了一下眼珠,发现自己躺在尸山枯骨之上。
白日混战之时,如月缩在马车座低瑟瑟发抖,她听着外面叮铃哐啷的钢铁碰撞声,忽然有些后悔没有提前拿钱离开郑家。
孙氏挡住她们,背部像肉盾一样被射了好几支箭。她急切又低声的将事情经过全部跟如月说了,最后她扯下郑绫的玉佩,将它和郑博的绝笔信一同塞给了如月。
比起七岁的郑绫,孙氏更相信年长几岁的如月。
既然必死无疑,那便赌一把吧!
她涣散的眼神突然坚定起来,捡起一支箭刺向如月的胸口,手偏一寸,避开了心脏。为了更加真实,她又向如月胳膊上插了两支箭。
她咬牙道:“对不住了如月,快闭上眼睛装死!”
如月仍保有最后一丝理智,她知道要想活命,也只能听孙夫人的赌一把了。
郑绫在孙竹清怀里剧烈的颤抖着,已经被浓重的血腥味吓傻了。孙竹清又抚上郑绫的脸,柔声道:“绫儿不怕,娘在这里呢。娘永远陪着你,不怕不怕。”
她支起耳朵,听到那群暗卫已经将马车包围了。郑博已经死在了皇帝手中,士可杀不可辱,郑家人岂能尽数葬送于罗姓贱人!她不愿自己和女儿也被侮辱,她宁愿自杀,也宁死不屈。想到这,她最后看了一眼如月,微微颔首,而后拿起车里的两支箭,一支直插郑绫的心脏,一支插进了自己的心窝。
下一瞬,马车粉碎。
她试着坐起来,可浑身都传来彻骨的疼痛。乱葬坑太深,天将亮时她才爬出来。可她伤的重,又经过半夜的折腾,因此她刚走了没几步,便又倒了下去。
再醒来时,就在一户村民家里了。
那户人家只有一对中年夫妻,朴实淳厚,很爱咧着嘴笑。如月正是女主人捡回来的。
如月本身就有医术功底,再加上俩夫妻的悉心照料,她很快就能下床行动了。她告别了恩人,背上一点干粮就离开了。
此后她便踏上了寻找陈悦安之路。
玉清烟听罢,笑道:“满口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