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眼里早已蓄满了泪,万般滋味堆积在心口,压的她喘不上来气。她猛捶两下胸口,泣血道:“绝无虚言!”她颤颤巍巍的从里衣暗格里拿出那封信,历经多年磋磨,信纸都已褪色,但字迹仍奇迹般的保存良好。
玉清烟夺过信,果真与如月所说的一致。
她恼凶成怒般将信纸摔回了如月脸上,狠声道:“谁知道这破纸是不是你伙同景之瑜伪造的。为了活命真是不择手段,卑贱至极!”
如月抬头看着她,吼道:“你怎么能这样说!?”
“那我该怎么说!”
“陈!悦!安!”
玉清烟彻底被激怒,拔剑直指如月,两排牙磨的咯吱作响:“闭嘴!”
她换了口气,道:“你当我眼瞎吗?!她左手上那么大一块胎记,你当我看不见吗!那是郑绫从出生便有的!事到如今,你们居然还在欺瞒我!”
如月惊讶的微微张嘴,正要开口,就被玉清烟打断:“你知道每次吃饭时看到景之瑜夹着菜的左手在我面前晃悠时我在想什么吗?你知道我忍了多久才没有立马杀了她吗?那块胎记,就是我的眼中钉、肉中刺,我每一天、每一天都看着它在我眼前晃荡!”
如月握住了剑,剑锋瞬间划破手掌心,鲜血滴落,破越被拨到一旁。她往前挪动半步,颤抖着道:“不是的……不是的!郑小姐的胎记是在右手!在右手!景姑娘的胎记在左手!”
玉清烟一怔,退后半步,破越“哐当”一声落地。她皱着眉头,面上随即便显出迷惑的神色。
如月接着道:“陈悦安,也许是你当年年龄太小,记错了胎记的位置。郑小姐的胎记,确是在右手虎口处的。”
玉清烟愣愣道:“不可能!我不可能记错!是你想骗我!”
如月站了起来,道:“陈悦安,你随我来。”
玉清烟本不想去,但腿好像不听使唤了,抬起来便跟着如月走了出去。
如月回到卧房,从床褥下摸出一幅画像,在玉清烟面前抖开。
这是一幅传神的写真画,作画之人画技极高,即便过了经年,依然可以窥见画中人神采飞扬的笑颜,仿佛一瞬间就能将人带回画时。
如月道:“还记得这幅画吗?”
怎么会不记得,这纸张右下角还有三人按下的手掌印。
那日闲来无事,陈悦安如往常一般去找郑绫玩,门外正巧路过一位讨水喝的画工。
郑绫见那人瘦骨嶙峋、衣衫破烂,便拿了吃食饮水,将人好好招待了一番。见他都吃了,她又跑去拿了整整五斤的干粮,塞给了那画工。
收下干粮,画工无以为报,便提议给几人画张像。
郑绫笑嘻嘻的答应了,拉上陈悦安,又把远远的在树下观望的如月也拉过来,画工便拿出家伙什给三人画了一张。
“画的真好看!是吧,悦安妹妹、如月姐姐!”郑绫道。
后来这画被郑绫装裱起来挂在了卧房里。
再后来,陈家被满门抄斩,郑绫走时带走了画像。
如今,这画又出现在了玉清烟面前。
她盯着站在正中间的郑绫,盯着她的右手。
虎口处果然有一块水滴形的红色胎记。
怎么会?怎么会……
如月道:“陈悦安,可以相信我了吗?”
七岁的郑绫胎记为什么会在右手?什么时候转移的?不可能,胎记怎么可能变换位置?为什么不是左手,自己明明记得是在……左手……
她感觉心中一片混沌,茫茫然一团,抓不住任何,窥不破真相。
如月还在说着什么,可她只能看到如月的嘴巴张合,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的睫毛剧烈颤动,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又在刹那间扩散成深不见底的黑洞,倒映着眼前的一切。喉间发出濒死者般的气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浑然不觉。苍白的脸颊瞬间褪成青灰色,如同被抽干血色的素绢。
脊梁骨传来刺骨的寒意,仿佛有千万根冰锥沿着脊椎刺向颅腔。四肢突然失去力量,膝盖重重砸在地面发出闷响,整个人如同被无形巨手捏碎的瓷器,在黑暗中簌簌发抖。
她……从一开始便恨错了人吗……
如月喊她:“陈悦安!”
她浑身一阵痉挛,眼神渐渐清明,望向如月。
如月脸上还挂着泪痕,又问道:“陈悦安,这下你可相信我了?”
陈悦安的眼神依然朦胧无措。
如月等了一会儿,恢复了些许平静,道:“陈悦安,你可知情执毒到底是什么?那是一种盛巫禁毒,就连祖父的医书中都只有寥寥几笔记载。这毒只需黄豆粒大小便能置人于死地,种下之后,被种之人只要有细微的一点情绪波动,都会催发其毒性……慢毒一寸寸侵入心肺骨髓,最终全身渗血暴毙……你好狠心……景姑娘信你爱你,她说感觉不到疼痛,是为了不让你担忧,结果你利用这一点,转身就给她下了毒……陈悦安,你良心何安?”
玉清烟一动不动,像是被定住了。
难怪……难怪不论她怎么努力都查不出真相……
她怎么能给景之瑜种毒呢?怎么能在她刚救了自己的时候就给她种毒呢?自己真的不记得胎记的位置吗,还是说被先入为主的仇恨蒙蔽了记忆和双眼呢?
郑家,陈家,帝王家……郑绫,如月,陈悦安……太多了,太难了,太复杂了,她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变动与打击,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