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彧也不知为何如此困乏,分明才醒来没多久,不过是四处逛了逛,转眼又在人家的正殿里睡着了,略显得他有些放肆无礼。
他醒时正面朝里,蜷在宽大的软椅里,身上盖着大氅,额间有一层薄汗。
有人挨着他的腰坐着,热意从那处源源不断的传过来。
授九腰背挺直,还未换去礼服,层层叠叠的锦绣绸缎堆在手边。他垂着眼,一手提笔在册子上批注。
重彧翻过身来看着他,“什么时候了?”
授九不抬头地道:“午时三刻。很累吗?听弟子说你刚醒没多久又睡着了。”
说罢,他抬手在重彧腰上按了按,目光依旧落在册子上。
重彧蹬开大氅,授九复又拉过来给他盖上。
“热得很。”
授九道:“不热,此处久不来人不烧地龙,我来的时候你手都是凉的。”
说罢,他一拂袖,那股热源就渐渐消失了。
重彧坐起身来,头搭在他肩上,“你在看什么……不是吧,你看话本还要做批注?!”
他夺过授九手中说话本,往前翻了几页,俨然是之前他拿在手中的那本,书页间断断续续的有些勾画痕迹,偶尔还有几行小字在旁边记下故事的情节隐含内容,或是主角的内心剖白。
授九道:“这本很有意思的,情节大胆,文笔细腻。”
重彧往后翻了几十页,“啊?这哪儿有意思?说来说去不就是狐妖错爱上凡人,人妖殊途,两人这般那般最终破除偏见归隐田园吗?”
授九反驳不成。
重彧将书拍回他怀里,撇着嘴点评,“你的脑子就是看这些看坏的,这哪就大胆了,当年瞿汤他们在书院念书,先生在上面讲,他们在下面偷偷看到话本都有插画,比这奔放不知多少,你真是——”
他脚还够到地就被人勾着脖颈按回原地,授九一手自他的肩前穿过,将话本卷成筒抬起他的下巴,问道:“什么插画?你也看过?”
重彧坦坦荡荡道:“自然是描绘这狐妖如何采补等等的插画,偶然有幸看到过几眼,色泽明亮,一看就是新刊印的。”
授九淡淡道:“朝廷命官,带头研读秽乱书籍,该当何罪?”
重彧眯起眼,手轻浮的在他脸上拍了两下,笑盈盈地道:“哦~好害怕啊,还请九钦天罚我,狠些罚,我不怕疼。”
授九道:“这会儿不是你哭着喊着喘不上气的时候了。”
“授九!”重彧怒道:“卑鄙小人!”
授九就这么揽着他,一边翻开话本,一边问道:“饿了吗?”
重彧早膳没吃几口,但好在一上午都没怎么动弹,此时也没有什么饿意。
“我还行,你呢,你一直到现在才歇息吗?”
“长老留我们在后山用过素斋了,刚回来听弟子说你在这,我就过来了。”
他修长的手指翻过一页书,另一只手下意识在重彧肩上摩挲两下,察觉到有些凉后便运功将热意传到他身上。
重彧靠在他怀里,随他的动作一目几行的扫过书页,时而出声点评一下书中人物。
“傻的很啊,为了一个凡人浪费百年修为。”
他仰起头问道,“阿九如果你是这只修炼成精的狐妖会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凡人耗费精力吗?”
授九垂着眼道:“我只会是那个收服狐妖的道士,不会是这手无寸铁的凡人书生。”
重彧悠悠道:“你还真是铁面无情啊,旨在要所有妖怪都魂飞魄散,铲除奸邪。”
“嗯,不错,”授九颔首,“要是这妖长的漂亮好看,那就将他留下养在家里,闲来无事时也可以逗他解解闷,说不定他对我情根深种,还能做我的小娘子,给我生一窝小崽子。”
重彧佯作惊骇,“要是让他人知道你满脑子都是这些荒唐事,定会骂你被蛊惑了头脑,说不定你也要被人人喊打、当做奸邪。”
授九转脸看向他,替他理开散乱的鬓发,“我定将他藏在最里面,藏得严严实实,不教他人发现。”
他摘去重彧的发带,那一头青丝散开来,垂在软椅上,柔柔似水,绵绵似情。
“就算真让人发现了,我已经和他生米煮成熟饭,我夫妻二人同生共死,也算一桩佳话。”
重彧先是一愣,随即笑出声来,仰倒进他怀里,躺在他腿上,弯着眼道:“我以为你要带着你的狐妻杀出重围,搏一条生路呢,原是双双殉情罢了!”
“殉情?”授九微微皱起眉,道:“若真是被众人所诟,如何杀的完搏得出,殉情倒是个不错的方法。”
长发铺在授九的腿上,映得重彧的脸泛哲莹莹光泽一般,唇红齿白,眉梢高挑。
授九捏着他的下颌,吻住发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堵住了他数落自己的话。
明空殿着人来请时,重彧正伏在软枕上,昏昏沉沉不知今夕何夕,斜下去的夕阳拖的太长,整个屋里都被染成了橘色,袅袅的烟从香炉中溢出来,蜿蜒着爬上屋顶,和旖旎的香味缠绕在轻纱软帐里。
一室暖意,已然到了傍晚时分。
“前殿已经备好晚膳,请九公子和重相前往。”
授九赤着上身,细细拨开重彧被汗粘在背上的发,俯身吻过他的后颈、脊背、尾骨,一滴汗从他眉骨上滑落,打在重彧的腰窝里。
重彧心头一跳,他撑起上半身,哑声问道:“是谁?”
“你怎么出这么多汗?”授九理开粘在他脸侧的碎发,手背蹭过他的下颌,拭去汗渍,“是师父身边的随侍弟子,非亲面见我不回,我去看看。”
说罢他拽过衾被盖在重彧身上,长腿踩在地上下了床。
凌方身边的随侍毕恭毕敬地立在门前,听到开门的声音,只垂头将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