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玦一案暂且落下,处以终身囚禁,宣皇还算仁慈,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重彧的手笔。
再立太子一事也被提上了日程,即便众人都心知肚明这下一任十有八九就是明钧意,但还是得装出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
为表安抚,宣皇也一连提了几位皇子封王,这其中自然也有明钧意——封号泊,泊亲王。
腊月二十,圣旨下来那日,宣皇本召几位肱骨进宫商议立储一事,不免要传到重彧进宫。传话太监却在相府扑了个空,回禀的是“重相已经好几日没回府了”。
宣皇这才眉头微皱,第二日朝会散后将他留了下来,不免多话几句。
重彧眉眼间是掩盖不住的疲倦,双眼无神,百无聊赖地盯着三足香炉中袅袅烟雾,甚至于朝服都还有些皱巴巴的。
宣皇从梨花木的书架中抬头,看见他这副萎靡样,眉头又皱了起来,忍不住扔了一卷书砸在他身上,“怎么回事你这几日?难不成你也是要冬眠的?”
重彧手忙脚乱地接住竹卷,道:“这倒没有,就是最近没什么精神。”
“唔,何止没精神,”宣皇下巴一抬,示意他自己看手中的竹卷,“朕看你简直像是被女鬼吸干了的样。”
重彧嘴角一抽,悻悻道:“陛下,能别突然开荤么?臣这也受不住啊!”
“去!”宣皇瞪他,“朕是听说你已经还几天夜宿在外了,怎么?又嫌你的相府不够宽敞凉快了?要不要朕再着手给你修缮一二?”
重彧讪笑,“还是别了吧,已经够凉快了。”
宣皇:“那是谁又招惹你不痛快了?说来朕最近也不见你和九钦天走一处了,连上朝也是,前几日你养身子,这几日他又染了风寒,怎么?约好了的?”
重彧抓了抓头,“没有吧。”
宣皇略微训斥他几句,也就放他离开了,也没把这儿太当回事儿。
于是当晚——
“他又没在府上?!”
再次试图议一议立储之事的宣皇眉头一皱,这才发觉事情不简单。
“传九钦天!”
等的时间段里,宣皇问瞿汤:“你知道这事么?”
瞿汤蒙蒙地摇头,他也正稀罕着,这几日的确除去朝会后他就再没见着重彧,一来他有心避开那二人的腻腻歪歪,二来也是确实见不着。
这姓重的是不是要罢工了?
授九冒着风雪进殿来,脸色有些苍白,却还是强打着精神,听宣皇道清楚原因后,表示自己也所知甚少。
瞿汤眉梢挑起些许,一副惊奇样,“所以他这些日子都没有跟你在一处?”
授九颔首,“正是。”
瞿汤眉挑得更高了,“也就是说,你也有快月余没见过他了?”
授九颔首,“嗯。”
瞿汤倒吸了一口凉气,难以置信。
殿中一时气氛凝重。
宣皇思索再三,也没想好要不要直接让禁卫军去将人捉拿归案,只能先问:“……你们如今谁有他的消息?”
角落里一位大臣举手,“微臣前几日看见……听说他在玉露台。”
宣皇摆手,“那好,传禁卫军统领……”
“可微臣明明听说他在百戏院,前日还包了场。”
“不不不,微臣明明看见他进了宴客斋。”
“诶,此言差矣,我是亲眼见他进了揽月坊的……”
“……难道他不是出了卞京去往锦康的么?”
“他昨日还约我去司乐阁的……”
宣皇:“……”
授九:“……”
瞿汤:“……这、这花样还挺多啊?哈、哈哈……”
重霍:“……老子去宰了他!!”
“行了!”宣皇掐了掐眉心,抬起手又不知道要怎么着,本落在授九身上,又似乎想起什么,转向瞿汤,心情复杂地道:“定夷侯你去寻寻看,看他这几日到底在干些什么?再有几日朕记得就是他生辰了,又赶上过年他进来精神也不是很好,就当给他提前休息了。”
瞿汤只好尴尬地笑笑,“微臣领命。”
几日后入夜,卞京处处笙歌,华灯四起映照着一张张不知西东的脸,肆意挥霍的还是飞檐翘角里的公子哥儿们,歌台暖响,春光融融,京湖上的倒影被反复划碎又拼凑成纸醉金迷的梦。
东风细软,顺着窗沿吹凉案上的酒,衣着暴露的貌美姑娘合上窗,又扑回一室的红烛葳蕤中去。
年轻而形貌昳丽的公子挥手挡开了无数贴上来的丰胸翘臀,拎着一角衣袍,在年逾三十、依旧风采动人的老鸨的带领下,顺着雕花的木梯拾级而上,一路上都挂着款款的笑意。
老鸨随手将狐裘拉上肩头,摇着团扇掩着嘴笑,凑到他耳边吹气,“侯爷可是好久没来了,一来却是来找人的。”
瞿汤手臂隔着袖袍隔着狐裘搭在她肩上,笑嘻嘻地道:“卿娘这话怎么说呢?我这不是在攒过年钱么?”
二人耳语几句,把卿娘逗的“咯咯”笑,嗔了他一眼。
走出几步去,瞿汤笑意微敛,道:“可别把正事忘了,他人到底在是不在?”
卿娘道:“在在,自然要在的,这几日晚上重相都是宿在我们楼里的。”
“唔,”瞿汤点头,“他人还好吧?”
卿娘又捂着嘴笑的花枝乱颤,“侯爷说什么呢?重相是出了名的不卖身,他就喝喝酒、听听曲,和姑娘们打打牌,多了的什么也不干,该上朝依旧还是上朝去,看样子……也不像家里出事的模样啊!不过话说回来,他家里到底出什么事了?”
提及此,瞿汤顿时面露菜色,“哎,他和家里头那位闹了些不愉快吧?我也不是清楚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