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中午,吃过午饭的瞿汤才见到重彧衣衫褶皱地回到客栈,两眼眶通红,挂着一圈乌青,身上还有一股烟草味,整一个不成人样了。
他像个游魂似的飘进房里,倒头就睡得不省人事,任凭瞿汤喊破喉咙也没能让他动一下,直到傍晚,重彧或许是饿的厉害了,才十分不情愿地睁开了眼。就见相较于自己而显得一身整洁的瞿汤倚着床,手中还捧着一小罐补汤搅了搅。
“嚯!醒了?”
重彧眼珠转了转,须臾,他鼻翼动了动,猛地爬起来夺过他手中陶罐,“咕咚咕咚”直接仰头喝了起来。
瞿汤感慨于他的迅猛,只能砸吧砸吧了勺子。
“做贼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还搞成这幅样子。”
重彧将陶罐塞回他手中,卷着袖子擦了擦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疲倦能糊人一脸,身子一歪又打算躺回去。
瞿汤揪住他的领子拎着人坐好了,握着他的肩用力晃了晃,“你清醒清醒吧!”
重彧打开他的手,道:“我一直在赌场。”
“你疯了?你不知道为官者不能在赌场过夜的么?”
他点点头,“我当然知道,本来我想着过把瘾就走了的,可谁知道楼兰国土不大,有钱人却不少!尤其是那种没脑子还爱撑面子的,呵……你是不知道,我遇上一桌赢了多少!”
瞿汤觑着他的脸色,好一会儿没说话,也没捧他的场。
重彧伸出三个手指晃了晃,“这个数。”
定夷侯脸色一边,扑上去捉住了他的手,狗腿地问:“三百万两白银?”
重彧高深莫测地摇头,“三万两。”
“嘁——”瞿汤撇撇嘴,“还指望你给我买套院子呢……”
“黄金。”
“……”
定夷侯再度扑回床边,好生按摩了重彧的双手。
“嘶——不过楼兰商人再怎么肥得流水,这未免也太夸张了。”
重彧挑了眉,“摇个骰子比大小,三万两黄金,我们俩辛辛苦苦地廉洁干上十年也未必能有这么财大气粗。”
瞿汤:“这就奇了,也不知是哪片儿地的生意人。”
“咱们合计合计,”重彧滑下床来,与他一同坐在桌前,“要么就是这些生意人有内幕,要么就是我们真遇上金主了,你觉得哪个可靠?”
瞿汤抿着唇眼珠往上一翻,片刻后道:“虽然我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但是我还是倾向于后者……”
他横着手比了个砍的动作,“……不如我们趁机宰一顿?”
“……”
重彧猛地推开他,难以置信地道:“瞿汤,你穷疯了吧?!各国使者商人是受军队庇护的!”
“行行行,”瞿汤作罢地摆摆手,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是赌坊的问题呢?什么样的赌坊竟然能招待这么大的金额?”
“那赌坊还买人呢不说?号称只要你有钱,他们能搞到一切。”
瞿汤两眼一亮,“什么都能?那你问问有没有正版楼兰史册?”
“对了,我还没问你呢,”重彧想起什么似的坐直了身子,“你的史册要的怎么样了?楼兰王怎么说?”
瞿汤翻了个白眼,“别提了,我来气。”
“不顺利也是正常的,不让他们摆一摆架子怎么可能?”
瞿汤:“我是想到不容易,可我没想到他们摆谱都不知和天高地厚了,一推二辞的也就算了,他们还要挟到我头上来了。”
重彧倒茶的手一顿,道:“要挟你?怎么?他们要休书告你不成?”
瞿汤将当时的情景给重彧讲了,以及邀二人明日赴宴的事。
重彧沉吟,道:“他既然知道我们是两个人,那肯定就有人在注意我们了……看来我几年没来,他们也不至于没有一点儿思想进步。”
瞿汤阴阳怪气,“是、啊,进步大的很!大到你现在上个茅厕都有人在看着你。”
重彧用手肘捅他,“不就是个宴么,去就行了,你还怕他们光明正大地对我们下手?……行了行了,我要饿死了,快去端饭菜来伺候你大爷我。”
瞿汤踹了他的凳子一脚,随后以划拳的方式输的愤愤不平地下楼去了。
重彧则心满意足地稳坐屋中,直到一只八哥动作迟缓地落在了桌子上,他脸色一凛,伸手取下了它腿上的信纸,透过算不上亮的光看了起来。
瞿汤百思不得其解,重彧那龟儿子什么时候赌钱这么厉害了,明明记得将军府严令禁止赌博,更何况在军中他又怎么好意思整顿军纪?
他现在柜台前准备让店家搞点大补的,总归一时半会儿走不了,顺带再把明后天的房钱付了。
正这时,有俩人走到他身旁来似是要住店,瞿汤便让开了到一旁等掌柜回来。
“多谢。”
他循声望去,朝他致谢的是个和尚,一身藏青袈裟,长相颇为俊秀,眉心点朱砂,瞿汤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能靠脸混吃混喝的和尚,觉得这人去化缘一定很轻松。
他身旁的是个全身玄色长袍的男子,身形要高出瞿汤半个头,长相亦是俊俏出众得很,不过比起那笑面的和尚,就显得冷峻了些。
这家客栈是重彧点名非住不可的,建筑大气华贵,小厮机灵又不奴颜婢膝,不难看出是这大都数一数二的,一天里掌柜就换着不同的语言招待不同国度的客人,什么样的没见过,这两人除了长的俊俏了些也没什么稀罕的。
黑衣的男子问突然问同伴,“你这次又想待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