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安回头,看见明熠与岚风端坐在马上,“岚……岚将军?怎么你……”
安筱麟又抽出一支羽箭,偏头瞄准了。
而就在他放箭的瞬间,几只羽箭也破空而来,势头不减,两只击落了他的箭,而其余的纷纷射穿他座下骏马的四条腿,安筱麟顿时起身,才避免了摔落在地。
马蹄声杂乱,嘶鸣声伴随着前蹄高扬落地,踏起一地尘土。
重华手下不停立刻抽箭对着安筱麟放出,挟着劲风。
安筱麟连忙躲开,但衣摆仍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这时白术等人与步家兄弟也到了,紧随的便是叶初领的禁卫军。
“重彧——”变声期的少年音调竟陡然尖了起来,空了的手心带着半个身子够了出去。
重彧从秦子安手中抽出手来,往崖壁上一蹬,整个人往下坠去,手上的血染在崖壁上,缝隙中的蛇倾巢而出,弯弯扭扭地很快爬满了一片地方。
还不等众人一惊,一道鸦青色的身影掠过众人,一把将秦子推了回去,借力飞身而下,不声不响不管不顾随着重彧跌落断崖,衣摆猎猎。
重华脸色发白,没人看清她是怎么到了安筱麟身旁的,只见她用箭头抵着安筱麟的喉咙。
“大公子好兴致,猎猛兽不够刺激,反倒玩起命来了,”重华眯着眼,道:“怎么?这是阴淮那边玩法么?还是大公子离京多年忘了京中的玩法了?”
“长小姐——”
众人惊呼,气氛紧张起来。
同时,百里辰下马上前搀住了秦子安,白术与叶初指挥着禁卫军包围了众人,步钦泽上前拦住重华。
“长小姐,息怒。”
他俯身在重华耳边低声道:“重相与侯爷自有安排。”
重华眼眸微转,手中的羽箭一推,安国公府的人顿时握住了佩剑,但她手中的羽箭只是自中断作两截,在安筱麟脖颈上划了一道口子。
“还请白统领即刻领人下到崖底寻找重相与定夷侯。”
白术脱不开身,命叶初领着人立马去了。
片刻后,宣皇领着人浩浩荡荡地到了,冷着脸问个缘由。
而在场有头有脸的人都一声不吭,对于先前的事情约好了什么也没看见一般。
授九牵过重彧的马,见箭筒中空无一物,眼皮也不撩地问道:“人呢?”
差点持箭杀人偿命的重华不说话,安国公府的人不吭声,助长气焰的岚风与明熠也不出声。
明烁望了望崖边,冷声又问了一遍,“重相和定夷侯人呢?”
秦子安冷静下来,将手中的幼虎递给了甄闻,嗓子有些沙哑地道:“这还需要好好问问安大公子的箭术是怎么练的了?竟然能看走了眼间接将重相推下了崖,侯爷为了救重相也跟着下去了。”
不明真相的众人视线都落在安筱麟身上。
授九接过禁卫军拾起的断弩,淡淡地问道:“看走了眼?是怎么个走眼法?”
明烁冷笑,“是走眼?真不是借此机会报当年夺相位之仇?”
安筱麟身后的男人,安家三公子安筱芮猝然道:“九钦天,明小公子,慎言。”
授九利落地轻一扳手中的弓.弩,勉强接上成个完整的样子,毫无预兆地朝说话的人端起弓.弩一扣扳机,男人下意识扑倒在地,后又意识到只是一发空箭,脸色难看地看着授九。
“三公子,”授九指尖摩挲过弓.弩断裂处被箭头穿过留下的口子,光滑而又利落,“我也请你们慎行。”
安筱麟道:“九公子教训的是,不过这围猎难免会有意外,在下也不是故意的。”
授九看向崖边被禁卫军砍断的蛇群,道:“那倒是误会大公子了?”
下面人还没寻到,上面的暗箭也还没完。
宣皇终于提到射杀猛虎的时候,安国公府的几人不免露出些许得意的神色。
秋猎多猎的是杀伤力不大的猎物,像老虎这类的物种甚少,一只顶数只,所以众人挤破头地争抢。
随行的小太监从虎尸上拔下羽箭,宣皇掂了掂微沉的黑木箭身,将其丢进重华怀里,笑道:“不错,不错,将军府果然是世代人才辈出!”
“……陛下?”
将军府与安国公府的人俱是一愣。
安筱芮大步上前道:“陛下!那分明是我大哥猎下的……”
宣皇挑眉,“那为何要用将军府的箭呢?”
“将军府的箭?!”安筱芮皱起眉,声音愈渐大了起来,“怎么可能是……”
“筱芮!”安筱麟冷声呵斥,“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和陛下说话的?!跪下!”
安筱芮有些愤愤,心有不甘地跪下了。
宣皇不明地笑了笑,也没让他起来,而是对身旁的重霍道:“你这虽生的是个女儿,但也不输我大宣男儿半分!”
重华愣愣地握着箭,慢慢拢起来眉,她现下倒是同宣皇怎么也解释不清楚了。
这边宣皇对将军府赞不绝口,另一边白术悄无声息地往人圈外退了两步,叶初正从远处走近,附耳道:“侯爷与重相已先行离开,不过重相受了些伤,不便于见人。”
白术心思微转,点头示意自己知晓,又将此话稍微润色了后上禀给宣皇。
重华收起了羽箭,听了他的话后若有所指地道:“看来还是误会了大公子了,只是不知大公子此时是沉冤得雪了还是略有失望?”
安筱麟浅笑道:“长小姐说笑了,重相安然无恙,在下自然是替他欣喜的。”
负责请点的太监拖走了地上的老虎,要忙着算出最后的各家排名,随后即要启程归京,不便多做逗留。
大批人马随宣皇离开,重家的小辈也跟着重霍而去,重萦回头见重华还拽着缰绳站在原地,问道:“阿姊?还不走么?”
“你们先去,我随后到。”话落,她便侧步拦住了岚风。
岚风望了逐渐远去的人群,无奈地耸肩,道:“我知今日的事怎么与你说你都未必会相信我了。”
重华问:“为什么?”
“为什么?”岚风嗤笑,“重华,你我多年好友我便也不再蒙你,如今这卞京的天如何,你还看不清么?栗王与左尚书此番落败你看着是你那弟弟的功劳,那往深处一想呢?重彧是自己爱找事做么?他身后必定有人在督促他,倘若不是重将军,你觉得还能是谁?”
重华问道:“这些都是你父亲跟你说的?”
岚风颔首,又道:“你看这两日围猎,你以为真的只是张榜后的稍稍考校?安国公府、镇徽王府明枪暗箭地争着,不就是在争个头筹么?可他们都白出了这个力气,就冲着重彧的这份功劳,与那个把月才养好的一身伤……”
她冲队伍中的列宿辰抬了抬下巴,“就算那小子今天什么也猎不到,他的官阶也矮不了。”
重华皱了下眉,“你是想说重彧之前的作为也有些原因是为了列宿辰?”
岚风不置可否。
重华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你知道的。”
岚风不语。
“你不是心悦阿彧么?”
“是,我是有心悦于他,可心悦有什么用?”岚风道:“你看十殿下,这卞京城里的喜欢廉价得很。”
授九随意地收起断弩,扯了缰绳要掉头离开。
年钰打马与他并排走到一处,有意又似无意地问道:“九钦天一点儿也不担心?”
授九清浅地笑了,“死了么?”
年钰道:“是没有,可你这未免冷淡了些,若是让重彧听见了得是多伤心。”
授九道:“你们之间的弯弯曲曲我掺合不了,自然你们又有什么计划,你觉得他会与我说?即是如此我为何又要瞎操这个心?”
年钰听出来了,他这是暗里抵触着岷江那件事呢!
“九钦天你也不用如此记仇吧,虽然我们不比重彧和你亲近,但总归是相识一场啊!”
年钰又轻扬了一下眉,“况且,我们和重彧也是自小一同长大,也要亲厚些不是?你总不想看到他夹在中间吧?”
授九转头看他,“小王爷话里有话?”
年钰笑了,“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