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手残忍不说,”重炔握了握手中的弓箭,“怎么还违反规则不用弓箭。”
重华看见那短箭的末尾都用篆书刻了个小小的“彧”字。
她翻身上马,淡淡地道:“走了。”
重雪凑到重萦身旁,小声地问道:“七姐,是不是那个“重相”啊?”
重萦看了十三四岁的姑娘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重雪道:“因为每次提起他时几位兄长阿姊好像都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重炔也凑了过来,“就是他了,也只有他那样目无王法的人才会公然违反规则,这人真是的,明明跟我们一个姓的怎么行径却差了那么多。”
重雪不解,“既然他行径恶劣卑鄙,为何九钦天还与他走得这么近?”
重炔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我看是人皆吹捧九方阁,沾了光才把那位九钦天吹得天花乱坠,且不论有多少真本事,便是同重相那种人厮混在一处的又会是什么高风亮节的人。”
“重十,”重华头也未回地冷声喝道:“背后妄议他人,该怎么罚?”
重炔飞快地垂下头道:“家规抄三遍。”
重华:“知道就好,回去后自己领罚。”
重雪见他面色不好,拉了缰绳来同他走在一起安慰他,“你这话的确是太恣意了,怪不得阿姊要罚你了。”
重炔瘪了嘴,“本就是如此。”
清脆的机械齿轮转动与弓弦拉开令人牙酸的声音,一支短箭并了四支羽箭从林中斜射而出,插在不远处的泥地里,刚好围成一个圈,困住了一只玉雪可爱的白兔。
将军府的人扭头看去,正好看见重彧将弓.弩挂回腰间。
放下弓的瞿汤趴在马头上,又是一副吊儿郎当样子,他扫过一眼将军府的几人,嗤笑道:“看来老头根本不打算让小孩子们认你啊!”
重彧搬出将军府时,将军府排在九以下的孩子最大也就十岁不到,都养在内院,重霍不许下人给内院的孩子嚼舌根,他们只知道自己上面还有给五哥,以及后来将军府严禁提起重彧的事,是以他们见了重彧也很慢把他跟自己兄长联想在一块儿。
重炔和重雪已经被那五箭的配合震惊了,这会儿还没顾得上大呼小叫。
重彧乜了瞿汤一眼,翻身下马信步走上前去,就伸手提起箭圈里的白兔,抱在怀中用手捋了捋毛,安抚了一会儿。
白术凑到中间低声道:“我总觉得他不适合干这种温柔的事,你们觉得呢?”
年钰附和,“总觉得他下一刻就该将那兔子拆吃果腹了。”
百里辰反而最是气定神闲,“说不定他这个月吃素。”
重彧抱着兔子走到了重雪旁边去,含笑道:“这兔子应该是喜欢雪小姐这样冰雪聪明的可人儿吧?送给你罢,可要?”
重雪看着他笑,脸都被他眼角给勾红了,说话结结巴巴的,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才把兔子接了过来好好抱在怀中,“那谢谢重、重相。”
重彧回头要走,却见重炔直直地盯着他腰间的两副弓.弩,眼珠子恨不得粘到上面去。
他晃了晃腰,问道:“喜欢?”
重炔有些羞愧地扭过头去。
“呵……”重彧好笑,顺手解下了小的那副抛过去,走过时从他箭筒中抽走了两只羽箭,“呐,你用这个跟我换行吧?不过你还小只能玩玩小的。”
重华一眼就看出那弓.弩虽小但不是便宜玩意儿,且重彧身上就只带了两副。
“为何不带弓?”
重彧随意地摆了摆手,“用得不顺手,弩挺好使的。”
见他走开了,重雪才道:“听闻重相还不是重相的时候是行伍出身,怎么他还会用不顺手弓箭么?”
一向话少的重绪出奇地回答了她,“你可知他的骑射远在明小王爷之上。”
他冲她怀中的兔子抬了下巴,“这样的,百步之外他一箭能射两只,每年秋猎魁首几乎都是他。”
重绪知,将军府知,卞京人都知,知重少将军当年一箭双兔的故事。
重雪感慨:“可惜了,若是五哥还在,说不定他们还能比划比划。”
重彧重新翻身上马,瞿汤“啧”了一声。
“你这算什么?收买人心?还是赔罪?”
重彧不声不响。
瞿汤:“你是不是傻的?被骂的是你啊!四年前是你,四年后也是你!当年是你冲动了,可不至于你现在还要忍气吞声吧?”
重彧依旧不声不响。
瞿汤要拿鞭子去抽他。
“这么大的林子,怎么还能在这儿碰见热闹?”
安筱麟吊着眉走出来,身后跟着三人,安筱廉便在其中,想必是带着自家兄弟来给安筱廉撑场子的。
重华似乎不太待见安国公府上,一听他如此阴阳怪气地讲话,拉了缰绳领着人走了。
“我们就不和大公子唠嗑了,先告辞。”
重彧冲他点了下头也走了。
中午过后,皇室宗亲子弟又重新入场,以明熠为首迅速地没入林中,不过一会儿就从那边陆陆续续地运回来猎物,与此同时,营帐这边也清点出上午的结果呈报给宣皇。
第一是将军府。
将军府今年的确是人丁兴旺,毕竟连常年驻守边疆的正副将都回来了,这么个结果也不出人意料,不少官员都少不了奉承恭贺两句,重霍都谦虚的应了,神色里流露出一点儿欣慰来。
宣皇问道:“重相不是也去了么?他怎么样?”
侍卫罚道:“相府第三,与将军府上差了三样。”
宣皇笑了,“也是不错了,九钦天觉得呢?”
授九转了转手边的茶盏,没什么表情,只是规矩地道:“且看看下午一场便知了。”
安国公坐在他对面,精神还算不错,但底下人都暗地里说这是回光返照罢了。他咳嗽了两声,问授九:“说来九钦天怎么没有上场呢?”
授九道:“向来不擅这些舞刀弄枪的活儿,上去也不过是献丑。”
短箭与羽箭在空中相撞不相上下,羽箭折断,短箭也断了箭头,狡黠的白狐看准时机撒腿就跑。
明熠看了眼端着弓.弩的男人,立马策马追了上去。
瞿汤抽出一支箭搭上,顺口似地问道:“你还要跟他们抢么?”
“那野狐狸不错,打来做大氅毛领子正好。”
话落,他一夹马腹冲了出去,撇下瞿汤一人在原地打转。
“重相您这礼送得也够新奇的啊!”
重彧也不拉缰绳,只顾重新安进短箭,然后一扬马鞭隔着一排树超过了明熠,随即他才一拽缰绳横越过去挡在了明熠前面,头也不回地冲他打了个手势。
明熠瞄准了他前面的地上,一连两箭射过去欲挡住他,同时策马要从他旁超上前去。
两只羽箭落地同时,重彧狠狠拽紧了缰绳,坐下骏马飞跃起来跨过去,两匹马并驾齐驱。
重彧手中的弓.弩一抬,短箭放出去的同时,身旁的两只羽箭也射了出去,一只击断了他的短箭,一只瞄准了原处那团白雪。
重彧骑着马猛地往前跃起一步,在马蹄还没落地前倏然起身来,仗着弓.弩机械力道猛、短箭破风迅速的优势堪堪拦住了明熠的一箭,两支箭一同插进土里。
正值胶着时,重彧忽然抬起手向明熠前方的树枝射出一箭,树叶劈头盖脸地落下来打在明熠身上,叶子边缘有锯齿,划在脸上难免有些疼,尽管明熠不管不顾地一挥手冲了过去了却还是落了重彧一段距离。
此时已经逼近树林尽头,再往前走就是陡崖。
那支短箭在白狐腿上擦出一道深口子,重彧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将它提在了手里,顺手扯下一蓬野草揉出了汁按在伤口上,以免它失血过多死了。
“小王爷,承让了。”
明熠喝住马,伸手拍落身上的叶子和灰,道:“是我技不如人,谈不上什么承让。”
重彧笑说:“说出去也让他们笑话我为老不尊的,行了,改日里我备上礼为你贺喜时,再亲自给你登门谢罪。”
明熠浅笑着应了,两人背道而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