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方靠在柱子上打了个盹儿,一觉醒来是已经是黄昏时分,正好碰见列宿辰带着一个青年走了进来。
“列公子,”仲方伸了个懒腰,看了看身后依旧紧闭的房门,道:“爷还没回来呢,你找他有事?这位是……”
列宿辰身后之人上下约十七八的年纪,一身素衫,怀中紧紧抱着几本书和一只乱糟糟的笔,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长相。
列宿辰错了一步挡住仲方,道:“这是我一位朋友,因为家中出了变故,想来府中借居几日准备殿试,也不知管家可否通融?”
仲方早上听他们说起过,心里一来二去就知道他是谁了,笑道:“来即是客,不必拘束,既然两位公子都要准备考试,不如我让人收拾间与列公子邻近的屋子,如何?”
仲方心思活络得很,为人处世要比孟书多上不知多少课似的。他嘱咐了府中下人无事就不要去打扰他们两人,又嘱咐厨房给他们调理好膳食,甚至连要用到的笔墨纸砚等都给他们备好了,无不精细。
等安顿好秦子安,列宿辰问仲方,“重相还没回来?”
仲方摇摇头,道:“午间去探望九钦天了,这都过了饭点了还没回来。”
二人走了一段路,来到主院前,见重戌站在檐下,列宿辰就识趣地离开了。
仲方上前问道:“爷不回来吃饭了?”
重戌颔首,道:“少主让我回来帮他收拾些东西,说他这几日可能都不回来了。”
仲方一顿,问道:“他不回来那他住九钦天那边么?”
重戌没有否认,又道:“他让我们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
仲方揣摩了下这句话,毅然决然地把他的朝服也收好了让重戌带去。
林鸟归巢的时候,橙红色的夕阳从窗棂里漏进来,犹如一柄破空之刃,细小的尘粒飘在空中。
重彧抱着膝盖蹲在煎药的火炉前,盯着那烟冒出来,觉得自己就是个贱人,直到现在他都还在纳闷自己是到底怎么留下来的?
“……贱人啊……”重彧想了想,自言自语道:“不对,我们不是还在闹矛盾的么?”
他从架子上拿下了一个眼熟的罐子,从里面倒出了一颗白糖丢进了嘴里,他听着水涨的声音,将药盛好了,这才端着药拉上门离开了。
行至门前檐下时,重戌正等在那里,将手中的东西递给重彧,又问道:“秦子安已经接回来了,已经安排好了住处。”
重彧微微有些诧异,道:“我还以为那混小子要跟明烁回去。”
重戌道:“镇徽王府为了明小公子殿试,这几日已经闭门不见客了,镇徽王得知小公子今日来了府中还骂了他。”
重彧嗤笑一声,“我记得明小王爷也是要参加武举的吧?”
重戌点头,“镇徽王府的意思是今年要一揽文武状元。”
重彧挑眉,道:“胃口不小啊……不如我帮你走个后门,你也去考个武状元回来如何?”
重戌不说话,无声地谴责了他一眼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涮了别人一顿的重彧心情不错,笑着推开门进去了。
授九正坐在书案前,手中捏着一张信纸,见他进来了就随手夹进一本书中,道:“你不如自己走后门去参加武举。”
重彧将药搁在他面前,口中的糖还没化,口齿不清地道:“我怕那群糟老头子说我以大欺小。”
他仗着地上干净得一尘不染,将仲方收拾好的衣服直接一抖全落在了地上后蹲下身,在里面翻了翻,找到了一个明黄色的令牌和自己的官服。
授九喝了药,问道:“你在吃什么?”
重彧一面粗暴地将衣服揉了起来,一面哼哼,“万般皆下品,唯有白糖高。”
他又问道:“你在这次的监考名单里么?”
授九摇头,“到时候我要到司占司去观鱼跃龙门,然后再去金銮殿候命……监考有意思么?”
重彧撇撇嘴,道:“你想多了,我都是从头睡到尾的,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撞破头地要挣这个差事。”
授九叹了口气,不无感慨地道:“你能活到现在,真是陛下宅心仁厚。”
重彧把嘴里的白糖咬碎了,阴阳怪气地道:“我看你能活到现在也是老天爷宅心仁厚,快跪下来感激涕零吧!”
说着他伸手去拿空了的碗,授九眸子一沉,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碗又“咚”的一声摔回到桌上。
重彧撑在书案上,龇牙咧嘴地道:“喂喂,一样的把戏一天玩一次就够了吧?这次又想让我干什么?”
授九指尖摩挲上他手腕上缠着的红绳,“哪儿来的?”
重彧一顿,随即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道:“这个啊……我妹妹送我的……卧槽!”
授九猛地从一旁将他拉到了身前来,阴测测地道:“妹妹?你哪个妹妹?”
重彧掰了掰他的手,没能成功,“嗯,我妹妹,你不认识的那个。”
授九勾起了唇,露出个小小的梨涡,“我想想……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重彧:“……你跟踪我?”
“那日你进宫时身上一股味道,后来白术又是从玉露台把人捉回来的,我猜的罢了。”
重彧无语,挣了挣手腕,道:“知道了的话能放手了么?”
授九貌似没这个打算,提起笔在一张白纸上落笔。
“你后来去玉露台做什么?”
重彧道:“九钦天,这就是小的自己的私事了,你恐怕管不到了吧?”
授九:“你说谁管不到?”
重彧左眼皮跳了跳,不过他没放在心上,用手揉了揉,浑不在意地道:“我说你,不对么?管到我头上来了,你是我谁?我告诉你,你最好赶紧给我松开……”
授九手中的笔“啪”一声折断了,他手中一用力把重彧往他这边一拽,偏头压了下去,将他没说完的话全数堵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