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爱财的,岂会得罪“财”呀。
柳母万念俱灰之下,伺机设法卷了些许钱财,逃离了已经改名为“吴家村”的狼窝。
柳朝云的恶毒父亲姓吴。
是的,柳朝云,柳乃母姓,柳母名唤柳静女。
柳静女逃奔了三个多月,才发现有妊在身,此刻举目无亲、盘缠殆尽的柳静女登时晕昏了过去。
待柳静女再醒转时,便瞧见坐在身边的是一位年愈六旬的老妇人,在柳静女小心翼翼地打量时,老妇人先开口了,声吻很是慈软:“孩子?孩子呀?莫不是个憨傻的?诶呦,可怜人。”转身把一碗棒粥捧到了柳静女眼前:“吃罢,很香的,来,会吃吗?”
柳静女谨慎地忖度了三息,才掩面哭说:“老妈妈,多谢老妈妈,我是逢上饥荒的苦命人,家里人都死光了,不是老妈妈大善人,我也没命活了。”
就这样,柳静女认了这老妇人做母亲,更巧的是,这老妇人也姓柳。
这村叫做蒲柳村,村中众人七分姓蒲,三分姓柳。
从此柳静女便在这蒲柳村落地生根了。
柳静女刺绣尚可,倒也能够自食其力,可自从柳朝云诞世后,便是一日比一日艰难了,很快,柳静女忍痛向她的母亲说道:“妈,别再给她喝您的血了!还是将女儿送去一个好人家罢。我们没有东西喂她呀,再留她下来,终有一日,她吃尽了我们的血,我们一死,她也就死了。”
“孩子,她是你唯一的骨血,送给了别人,届时我再两腿一蹬,你在这世上可就一个亲人都没有了,死了就是孤魂野鬼啊,留着她,我们就是拼了命,也要把她养大,别着急,这点子坎坷,还没到死呢,我既养了你,如何养不了孙女儿,我孤苦大半辈子,好容易晚年有了福,这福我得珍惜。”
泪水若忽而散开的真珠从眼中涌出,柳静女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妈,这才不是什么福,这是让您操心的祸害啊。”
直到柳静女的嘴皮儿都要磨破了,她的母亲仍然是执意不从,也只好歇了这心……幸而天从人愿,不过几日,这蒲柳村村长的妻子,便拖黍带菜地来了:“怪我来迟了,只恨今年歉收,筹得少,只好央求大娘、妹子省着点,或许就对付的过去了。”
柳静女母女垂泪道谢:“够了,够了,很够了,这吃草根子的年月,你们还要从牙缝里抠出来,省给我们,叫我们……怎么谢啊。”
就这样,在各路“神仙”的庇护下,柳朝云安然地一点点长大了。
对了,柳朝云,原名叫做柳素娥。朝云之名则是选入禁庭,拨去伺候太祖皇帝的赵美人后,因赵美人问起,闻说是素娥,当刻鄙夷地说了句:“好土气的名,我不喜欢,以后你就叫朝云。”
因此柳朝云连着半载,不曾睡过一夜整觉,她觉得,素娥比朝云好听的多。又过了二年,她又觉得,自己可不就应当叫朝云,没有家人在身边,就是一朵随风而飘的云呀。
忽然,相拥在一起的玉瓶和柳朝云异口同声。
“如今好了,妹妹能改回素娥了!”
“姐姐,现在好了,我想改回素娥。”
二人笑靥如花。
携手并肩着走出了常乐坊西门,履根轻快地没入了那无日不攘往熙来、结彩张灯的东市。
“姐姐挑的宅子真好,处在那常乐坊的西北隅。你知道的,我虽爱热闹,可又怪得狠,又不爱这热闹离自己个儿太近,若是我家毗邻大十字街,宛如在我眼睑下面贴个花钿了,一定是不舒服的。姐姐,还要为这个再吃一盏,最后一盏,好不好。”
一座十分伟丽,侧缀飞阁的酒楼里,柳朝云正一面吊腕斟酒,一面百般央求着。
已连吃了三盏葡萄酒的玉瓶,不得不又是举杯一饮而尽,这回便把酒盏避在了身后:“再不能了,我不爱吃酒的,你也不许再多吃了,别忘了我们还有正事呢。”
“嗯!我再吃一口就好好吃饭。那姐姐,还能再答应我一件事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