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心你,”沈淮说,“不乐意?你知道劣质的香烟其实很难闻吗,我给你的黄鹤楼你不要,非得去抽小卖部那种便宜烟。”
“啧,烦不烦,你搞资本主义别带着我一块儿,”初爻打转方向盘,顺便把车里的窗户全部降了下来,外面凉爽的空气呼呼往车里灌,“行了,我都开窗了,散散味,满意了吧。”
而后他低声暗骂道:“也不知道你那鼻子到底哪儿金贵了,这个不好闻那个不好闻,狗都没你挑。”
沈淮嗯哼一声,反驳道:“是啊,狗又不挑,什么都是山珍海味,拿劣质烟当宝贝。”
初爻愣了愣,总觉得沈淮在骂自己,正欲开口,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他道:“帮我接一下。”
“我怎么知道你手机放哪儿了?”沈淮说。
“我口袋,”初爻开着车,“摸一下啊,就在你左手边。”
沈淮应声,摸索着探手过去,趁机在初爻那边胡来了一番,一会儿摸摸这里,一会儿摸摸那里,揩了半天的油终于如愿以偿,这才拿起他的手机。
但初爻的手机可没有无障碍模式,电话一直在响,沈淮尴尬道:“看不见,你怎么不搞个无障碍模式给我方便方便?”
初爻嘶一声:“沈淮!我给你脸了!”
“你怎么老欺负我呢。”沈淮说。
初爻终于忍无可忍,一个急刹把车停在路边,倾身过去想从沈淮手里把手机抢过来,谁料沈淮攥得紧,一时半会儿还抢不着:“有时候我真想把你一拳打进市局刑侦队厕所的水泥墙里,抠都抠不下来。”
车里的空间不大,电话里莫名其妙传来花韬疑惑的声音:“你骂我?”
初爻愣住,抢手机的动作猛地停下:“……”
什么时候接通的?
沈淮一脸无辜,用气声对初爻道:“那个,我刚刚可能是……误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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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爻拿回手机,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没有,花主任,您听错了。”
花韬:“我理解你们这些处于中层领导岗位的同志在工作中可能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想要发泄,但是你这也太抽象了点吧?”
“不说这个了,”初爻冷静下来,“花主任,您刚才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花韬顿了顿,想起自己的目的来,便沉声道:“毕秀刚死了。”
初爻脑子瞬间一片空白:“谁?谁死了?毕秀刚?”
“今天夜里八点跳的楼,”花韬说,“尸体还热乎着呢。检验报告没出,不过监控上确实是他自己往下跳的,从十楼跳下来,当场就没了,他老婆在外头跳广场舞,知道消息的时候差点晕过去。”
初爻好不容易消化完这个消息,找回了一点理智:“好端端的,不可能。”
花韬:“我也觉得不可能,底下人报上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省里关于公安队伍作风问题个人自查的文件刚发下去没多久,我估摸着他是看出来调查组已经盯上他,所以赶在我们查他之前畏罪自戕了。”
“至于吗,我们根本没有查他的理由和证据啊,只是温水煮青蛙吓唬吓唬他,他就这么一头跳下去了?”初爻不可置信,“他心理素质有这么差吗?还差几年就退休了,这一趟我们能不能查到他头上都没个准信,他居然会因为一份文件把自己逼成这样?”
花韬:“越是来得蹊跷,就越是有鬼。”
初爻呼吸声有点急促。
花韬又说:“他死了就算了吧,咱们也不是非要查这条线不可——昨天晚上孟霜那边有进展了,柳凄的去向虽然不明,但是有个叫肖远的警察同他来往密切,孟霜已经联系上他了,今天上午刚到,等你回来之后咱们开个会,确定确定接下来的侦查方向。”
“……好。”
初爻怎么也想不通这个毕秀刚的行为逻辑,放下电话后双手扶在方向盘上,却没有发动车辆。
沈淮开口道:“你是不是觉得毕秀刚死得太草率了。”
“我们甚至都还没有开始查他,”初爻哑声道,“他要真这么畏畏缩缩,潘景也不至于怕被报复而隐姓埋名整整八年。”
沈淮思索一会儿:“是不是有人逼他跳的。”
初爻沉默下来,半晌,道:“如果真是那样……”
“那我们的线索就会断在他这里,”沈淮说,“他死了,但凡不是自己愿意赴死,基本上是被人当替罪羊没跑了,推出来一个替罪羊,有人想让我们知道一些东西,也想要掩盖背后不能让我们知道的东西。”
初爻回过神:“毕秀刚只是个小角色。”
难道是真有这么一个人手眼通天,想拿毕秀刚的死来给调查组交差?
初爻心思沉了沉,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什么也没说,发动车辆驶离路边,挤进了如潮的车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