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林超生站在鞋架边,说,“你强闯民宅!”
“我又没进去,我什么时候强闯民宅了,一没抢二没偷,”初爻垂眸看着他,微微抬起的下巴与喉结之间有一道好看而锐利的弧线,“别冤枉好人。”
林超生:“我说了我不会跟你们走的。”
而初爻并没有给林超生得以喘息的空间,步步紧逼道:“林瑾儿的案件重启调查了。”
林超生眼眸动了动,但还是没有作出让步:“那又怎么样,人死不能复生。”
“你心虚了,”初爻双手环胸看着他,“林超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女儿死后你和你老婆甚至找了亲戚去派出所门口拉横幅,当年闹得全市都知道你女儿因为隆鼻手术无辜去世,但就在派出所准备深入调查的时候,你们家居然莫名其妙选择与美容院达成和解,总不可能是因为对方道歉态度诚恳吧。”
林超生戒备地看着初爻:“和解就是和解,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
“单是你们达成和解就算了,人人都知道你们家是当地有名的贫困户,”初爻看他一眼,“一七年的时候城南和城北开始创城改建,项目已经进行到一半了。可为什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胜田路莫名其妙地也被化进了改建区,而且立马动工,拆迁款下来得比城南城北还要快,你们家拿到拆迁款之后案子就以和解的形式结了。”
林超生咽了咽口水:“我也不知道!这些都是巧合!”
初爻轻笑一声:“如果是巧合的话,你拿着那么一大笔钱,为什么放着市里装修精致的高档小区不住,非要拖家带口地辗转来到富康县安家?没弄错的话当年买下高档小区的精装房也不过只是花掉拆迁款的三分之一而已。”
林超生无话可说,只道:“我就是喜欢乡下。”
“既然喜欢乡下,这些年里又为什么要东躲西藏,你直接回农村不就得了,”初爻说,“恐怕是你当年那笔钱来得蹊跷,担心被人盯上才选择离开市区的吧,跑到这么远的富康县来住了这么久,突然又要从西街搬到这里,难道……是有人发现你了?”
林超生汗毛直竖,头皮都觉得发麻,警惕地死盯着初爻:“你想要什么。”
初爻有些意外他的回答,不过也更是验证了自己之前的猜测,便靠在门框边,淡然开口:“你觉得我想要什么?”
林超生胆寒一阵:“我,我告诉你,我林超生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我要你的命有什么用,”初爻垂眸看着他,“这么跟你说吧,你女儿的案子跟我们正在调查的事情有很大的联系,这一次重启调查第一是为了推进我们的扫黑除恶工作常态化,第二是为了还你女儿一个真相。”
“我凭什么相信你!”林超生说。
初爻:“我要是想对你下手,还用在这里苦等一晚上?”
林超生狐疑地看着他。
他道:“你们家的案子上头很重视,省里已经派驻调查组下来了。”
为了打消林超生的疑虑,初爻故意说道:“专门为了林瑾儿的事。”
特意加重了“专门”二字,虽然这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楼道内的空气凝固下来。
一秒,两秒,三秒……
久久不说话的林超生终于开了口,声音有些颤抖:“我女儿是被人害死的。”
初爻颔首:“我知道。”
林超生眼前一亮,上前两步:“他们干的根本就不是人事!”
“林超生,”初爻看着他,“你愿不愿意跟我们回市里配合调查,好好地捋一捋你女儿当年遇害的经过。”
林超生眼含热泪,点头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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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爻见他终于松了口,心里悬着的石头也微微放下,他看一眼林超生,道:“我们的车就停在附近。”
“现在就走!”林超生紧紧抓着他的手,就好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
初爻说:“不急,我请你吃顿早饭吧。”
林超生嘴唇颤抖着,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得答应,然后怀着一点激动的心思与初爻对视一眼,初爻抬脚要下楼的时候,他忽然拦住了:“等一下!我回去拿个东西。”
而后他便飞也似地回了屋里,慌慌张张地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手都害怕地发抖,一边一层层拉开拉链一边警惕地左右看,将红布包裹的东西塞在了一个很旧的背包里,又往里面塞了点衣服当作掩饰,背上包迅速出门,锁上钥匙。
初爻看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等他跟上后一起下了楼。
他们开来的那辆大G就停在楼下的不远处,而一旁破旧的早餐店正好也开了门,虽然没有菜市场外面的那家装修好看,香味却一点也不输,初爻走到店门口买了三份肠粉,用袋子拎着,随意放在车子的引擎盖上。
林超生尴尬地背着包,有些局促,似乎并不善于接受别人的好意,直到初爻自然地把筷子拆开递给他,他才笑笑接下,然后等初爻和沈淮已经开始吃了,他才小心地端起打包盒,慢慢夹起一筷子塞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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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在车边解决完早餐后,初爻看向林超生:“走吧?”
林超生快速地用黝黑的手背擦擦嘴,点点头:“走。”
然后初爻将车门打开,他钻进了后座,进去之后终于呼出一口气。
沈淮收起盲杖,摸索着探进副驾驶,初爻确认他们坐好后,终于发动车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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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另一边,蒲县公安局,局长办公室。
毕秀刚升了县公安局的局长不久,这会儿正拧着眉,盯着那一大摞跟省里红头文件一起下来的《公安队伍作风问题个人自查事项报告表》。
外面传来礼貌的敲门声,毕秀刚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枸杞茶:“进。”
“毕局,肖队让我来问您,”进来的是个小年轻,“上回那起案件咱们还查下去吗。”
“查,”毕秀刚奇怪道,“好好的问这个干什么。”
小年轻纠结一会儿,小声说:“肖队昨晚接了一通省里打来的电话,连夜坐车走了,恐怕……得缺席。”
毕秀刚:“省里?为什么。”
小年轻摇摇头:“不知道,听说好像是为了一个叫柳凄的法医,肖队之前在分局刑侦干的时候认识他。”
毕秀刚沉思一会儿,没说话。
“毕……毕局?”
“你先忙你的去,”毕秀刚摸了摸自己的头,“嘶,肖远走了就找副队顶上——对了,把这些表格拿走发给大家填一填。必须认认真真填得一字不落,按照自己的真实情况来,上头花了这么大心思搞整顿工作,咱们得全力配合。”
小年轻抱起桌上的东西,道:“明白。”
毕秀刚目送他离开,而后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向后仰倒在座椅里,盯着墙上的挂钟。几秒后,他想起什么似的,焦急地起身,肚皮贴在桌沿,越过桌上的其他物品拿起摆在一旁的座机,哒哒哒地按下一串数字。
第一遍没有打通。
第二遍的时候终于有人接起了电话:“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