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超生下意识一愣,立刻旋开门锁推门就要进去,初爻立马抬手按住他肩膀,手上的力道使得林超生不得不往后仰,被初爻勒住了脖子。
“放开我!放开我!我叫人了!”林超生挣扎道。
初爻冷笑一声:“你应该不想让富康县的警察注意到自己吧。”
林超生顿住,用力掐入初爻手臂皮肉的指甲松了劲儿,他咝咝喘着气:“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我猜对了,”初爻依旧勒着他的脖子,“快九年了,胜田路拆迁的时候给你的那笔拆迁款用完了吗。”
林超生再次挣扎起来:“你究竟是什么人!”
初爻:“警察。”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既然能找到你,就已经做好了带你回去配合调查的准备,”初爻说,“你女儿去世这么久了,就没想过翻案吗。”
林超生埋藏了许多年的心思被一语道破,他开始疯狂地反抗,双手脱离了初爻手臂,猛地向后肘击。
初爻脸色微微一变,倒吸一口凉气,手臂的力道当即又紧了一点:“林超生!”
“我不可能跟你们回去!”林超生挣脱他,精疲力竭地靠在门框边。
“为什么。”初爻看着他。
林超生还在喘气,伸手抹了把汗:“不回去就是不回去,听不懂人话?”
初爻双手放在腰上,低头看一眼地上的出入平安地垫,又抬眸嗤笑地看着他:“林超生,警察的鼻子很灵,今天没蹲着你,我们还有明天,后天,和大后天,但凡你还活着,就没有我们找不到的时候。”
林超生眼里写满了怒意:“你们警察一个个都这么强人所难吗!”
“你女儿当年的案子是怎样被抹平的,”初爻说,“你不会不清楚。”
林超生如看着什么仇人一般死死盯着初爻。
一旁站着听他俩唱戏的沈淮终于冷不伶丁地开口:“拿着自己亲生骨肉的命去换你这辈子都赚不来的金钱,你女儿要是泉下有知,会怎么看待你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当年要是你一直坚持还你女儿一个公道,你还能有现在东躲西藏的一天吗?”
林超生气得直喊,用手指着他鼻尖:“你放屁!”
沈淮眼皮跳了跳,嘴唇一勾,仿佛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正被人指着,神色淡定而从容:“你是觉得我说错了?那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还是说,你认为一旦你回去了就是死路一条,有人威胁你,不让你提林瑾儿?”
他这话大概也八九不离十了,林超生有点心虚,指着他鼻尖的手指微微颤抖,最后冷哼一声,放了下来,转身走进屋里,用力关上门。
铁门重重合上,带起一些气流,初爻刚想上前,便被这道铁门拦住。
他看向沈淮:“心虚了。这里头有东西,不说林瑾儿的死有多蹊跷,反正那笔拆迁款倒是真的来路不明,否则他为什么要搬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人家不愿意跟你谈,你打算怎么办。”沈淮问。
“今天不走了,”初爻道,“就坐在楼道里等到第二天天亮,呵……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出门。”
沈淮沉默一阵,淡然开口:“初队长,我觉得你也挺老脸厚皮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好意思说我脸皮厚。”
初爻:“彼此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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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还真就在楼道里歇下了,初爻随意从林超生家门口的老式牛奶箱上顺了张广告纸往台阶上一垫,便不管不顾地坐在台阶上,沈淮用盲杖探了探,盲杖的一端扫到初爻的腿,随后他确定了方向,收起盲杖,扶着栏杆也跟着在台阶上坐下。
初爻看了看沈淮那身价格不菲的衣服,沉默着,什么话也没说。
他们就这么干坐着直到天色变暗,再到外面老楼锈迹斑斑的窗户里透出两个人的影子,完全看不见外面的天。
这栋烂尾楼确实很老了,老到只有林超生一人在这里住着,再往不远处走一点就是富康县的养老院,可即使是养老院,也不见有什么人在附近停留,与西街的繁华相比,这里安静得可怕。
很晚的时候,初爻手肘撑着膝盖,手心撑着下巴,闭上双眼微微眯着。
沈淮很轻地用肩膀感知他与自己的距离,然后心微微松懈下来,在某一天时地利人和的时间点,沈淮往他身上靠了过去,并不是想象中的落空,而是带着温度的接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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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爻其实没有睡着。
只是闭着眼缓解了一下疲劳,在沈淮使坏用肩膀碰自己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沈淮下一步要干什么了。
沈淮靠在他肩上,呼吸很均匀。
他目光往下触及沈淮修长的指尖,这一次并不是渗出的细细的血,而是已经结痂的疤痕,很小。他不知道自己心底是怎样一种感觉,却还是下意识伸手捏了捏侧写师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他们逐渐变得别扭和陌生以前,那几只有力的手指曾抓破过自己背部的皮肤。
也曾握着削好的画笔画出一个个关于嫌疑人或死者的画像,拟态,并不似专业美术生那般动人,可以称得上潦草至极。
初爻也是因为侧写师这一身份而对沈淮一次次地忍耐,或因沈淮为自己挡下一颗炸弹而一次次放过对方,即使他心底明白沈淮从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接近,那些埋在烟花厂的炸弹说不准也是出自沈淮的手笔。
但至少,某一瞬间,沈老师还是扑向了自己,如果真的没有任何情感的牵扯,也许早在解救章润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葬身于烟花厂的一片火海之中。
有人布下天罗地网,却以下意识的举动,用一双眼睛换了初爻往下查案的生命,可也在之后的时光里三番两次让他身处险境。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羁绊和互相折磨,只有真相大白的那天,筋疲力尽的两个人才能坐下来探讨能否原谅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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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大概是感受到了什么,手指颤了颤。
初爻绝望地想,为了不恶心,以后削铅笔这种事,还是由自己代劳吧。
就这样,他们互相靠着睡着,天蒙蒙亮的时候,公鸡开始打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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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爻骤然惊醒,才发觉自己还握着沈老师的手指。
他眉头皱了皱,烫手似地撒开,而后推了推沈淮。
沈淮也跟着醒来,拿起放在楼梯上的盲杖撑着起身,初爻看他一眼,双手环胸,再次来到林超生家门前。
沈淮握着盲杖:“我下去等你。”
“行,”初爻提醒道,“自己注意,台阶有点高。”
“好。”
沈淮转身用盲杖探路,借着模糊一片的视线,扶着栏杆一步步往下。
林超生这个点估计是要出去买早餐,于是初爻站在对方家门口,一不做二不休,非要等到他自己出来。
屋里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打开。
林超生吓了一跳,刚要关门,被初爻从外面拉住:“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