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秋生不明白为什么哥哥走了以后所有的大人都对她那么好,只得尴尬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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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只有邢辰知道,因为石头说过,妹妹是他一手带大的。
早上九点,邢辰开着载着战友的妹妹去上学,这座城市早已苏醒,正是早高峰,路上有些堵车。
佩秋生安安静静地坐在车后座,捧着一本英语词汇,在心里默读着今天要背的单词,就好像每一个平凡的早晨那样,可她却知道她的心情经过了什么样的大起大落,从见到哥哥再到哥哥离世,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她没办法停下来痛哭,而是履行起一个高三学生的义务,认认真真地做自己该做的。
她并不是不理解孟霜给自己的那张写着联系方式的纸条有着怎样的意义,她把纸条放在了校裤口袋里。
邢辰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偶然侧眸用余光看她一眼,问:“要不要我跟社区说一下,让他们放学之后给你做好饭在家里等着?”
“不用了叔,”佩秋生笑笑,“我都是自己做饭的。我哥哥平时工作忙顾不上我,我下了晚自习回去都是自己做饭菜等他下班一起吃。”
邢辰也跟着笑笑,眼眶不自觉红了点:“这样啊。”
车流缓缓涌动,妹妹低下头继续背单词,邢辰发动车辆,仿佛一切都那么自然。
“对了,下周你哥的追悼会,局里已经把遗像确定下来了,就用他警官证上的那张,”邢辰斟酌着开口,“你看要不要——”
“我不知道,”妹妹摇摇头,深吸一口气,说,“叔,下周我们三模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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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另一边,初爻和沈淮走在养老院附近的菜市场里。
沈淮的眼睛看东西依旧看得模糊不清,他拄着盲杖,初爻的小腿时不时被他扫到,全当探路,安安静静地跟着,四周是菜市场的嘈杂声。
初爻忽然道:“十五号石头就满二十七了,咱们努努力在十五号之前办完事赶回去,买个蛋糕去他家,叫上他妹,腾点时间出来给他好好过一个生日。”
“怎么突然想到这个?”沈淮问。
“你不知道,石头加入特案组之后一直没有静下心来认认真真过一个生日,”初爻温声说,“每次撞上他生日都会来案子,回回忙得脚不沾地,再想补上都没时间,我是他师父,不能让他觉得自己被亏待了。这回巧了,就算停职了,生日还是得过一下的。”
沈淮笑笑:“你还真是中国好师父。”
初爻:“其实他这个人最爱的就是甜食,尤其是蛋糕上那层厚奶油,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能对这个东西情有独钟的——上次安晴在队里过生日买了个蛋糕,但我们几个不爱吃甜的,那蛋糕可有一半以上都进了他肚子。”
也不知道走到了哪儿,初爻忽然停了下来,似乎看见了谁,而后拉住沈淮,语气陡然淡了下来:“林超生。”
沈淮也跟着警惕起来:“他可终于出来了。”
初爻一直盯着林超生的动向,最后看见对方往菜市场外的早点铺去了。
他对沈淮道:“走。”
两人也来到早点铺,林超生正在早点铺前买肠粉,淋上酱汁后端着肠粉在外面的小桌板旁坐下。
初爻排着队,看一眼林超生的方向。
老板提醒他:“要点什么?”
“哦,两份肠粉,谢谢。”初爻目光从林超生那边移开,掏出手机付钱,老板很快端出两份热腾腾的肠粉递给他。
“自己加酱汁。”老板说。
初爻心不在焉:“好。”
他仓促加上酱汁,领着身边只想着吃的瞎子在林超生旁边的桌板坐下,顺便没忘了帮瞎子拆开筷子。
沈淮摸索着用筷子夹起被切好的肠粉,吹了两口气,咬进嘴里:“这才是正常的肠粉,你上回加的那个酸奶算什么。”
“别说话,不吃拉倒,”初爻在桌下踢了他一脚,压低声音,“你先吃,我去跟他套套近乎。”
沈淮:“随你。”
初爻端着肠粉起身,假装没找到合适的落座点,自来熟地在林超生面前坐下。
林超生正吃到一半,抬头警惕地看向他。
没办法,初爻只好笑着用方言道:“呢间嘅味道真系唔错。”
“係唔错,你係本地人啊。”林超生道。
“我就喺你屋企隔离,睇你一个人独来独往好耐啦,今日正巧掂上,”初爻说着吃了一口肠粉,“点,你都钟意食呢间嘅味道呀。”
林超生放松下来:“系丫,呢间味道正宗。”
两人聊了有一会儿,吃完后林超生站起身要走,初爻揽过他肩膀:“都系隔离,一齐走啦!”
林超生尴尬地点头。
两人经过沈淮的时候,初爻顺手按了把沈淮肩膀,沈淮随即放下筷子站起身。
林超生疑惑:“呢位系?”
初爻解释道:“佢系我朋友,都住喺隔离。”
林超生了然,却依旧用不解而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俩。沈淮拄着盲杖跟在旁边,初爻就这么带着沈淮跟着林超生走了一路,林超生停在自己家门口掏钥匙的时候觉得不对劲,转过头终于用普通话问出了声:“不对,你们两个一看就是外地的!别以为会讲两句方言就能装本地人,说!跟着我一路到底想干什么!”
初爻见状,堵在他家门口,顺手亮出警官证,与之前自来熟的模样判若两人,严肃道:“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民警,请你配合我们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