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女儿想要那个百年人参救灾民的命。”陆昭虞说。
陆昭虞跪在青石板上,指尖攥紧父亲玄色衣摆:“城南疫病已夺三十七条人命,那参须泡汤能救垂危者。”
父亲端茶的手顿在半空,茶盏映出他鬓角霜白:“百年参藏于后山冰窟,需以陆家血脉为引开山门——你可知,上回取参时,你兄长至今半身不遂?”
她忽然抬头,发间玉簪跌落,露出耳后朱砂痣:“女儿昨夜梦到母亲,她说当年她替父取参时,也是这般月色。”
父亲握杯的指节骤然泛白,茶盏“砰”地砸在檀木桌上:“你母亲因被土匪所杀而亡!”他踉跄着扶住博古架,鎏金香炉晃出火星,“去祠堂抄《家规》三十遍,若无长进,永禁足闺阁!”
陆昭虞望着父亲颤抖的背影,指尖悄悄攥紧了袖中那截从药庐偷来的参须——她闻见了,父亲藏在暗格里的参香,比后山冰窟的更浓。
陆昭虞这才知道这几日不见自己的兄长,难怪是他的腿受了伤。心里有点打算明日就去找自己的兄长,好好看看他的腿。她听从父亲的话,到了阁楼去静逼思过。
阁楼里很干净,放的都是杂物,里面自然还有自己母亲的遗物,每次来到这里,她和自己的兄长都感觉很亲切。
夜漏三更,陆昭虞攥着银簪撬开阁楼木锁。蛛网在月光里晃出细碎金光,她踩着积尘的梯凳,摸到梁上楠木箱时,箱角刻着的「昭」字突然硌手——那是母亲的陪嫁。
箱底压着半卷《民间疾症录》,纸页泛黄如陈年药渣。她翻到残页处,墨字突然渗开血痕:「太医院以『流民试药』为名,取活人脏腑炼药,凡耳后朱砂痣者......」字迹戛然而止,夹着片干枯的人参须,正是昨夜从父亲暗格偷出的同款。
惊雷般的脚步声撞破寂静。父亲举着烛台冲上来,火光映得他瞳孔发红,却在看见书页的瞬间踉跄后退:「你母亲...她发现宫里送来的救灾药里掺了曼陀罗花,想告御状那晚......」喉结滚动间,他忽然死死攥住她手腕,「昭儿,去把书烧了!当年你兄长根本不是取参受伤,他是看见......」
楼下突然传来马嘶声。陆昭虞望向窗外,竟见一队宫灯正蜿蜒入府,为首的公公捧着明黄圣旨,轿帘掀开一角,露出半张敷着人血面膜的脸——正是常来陆家求购珍稀药材的端妃。
指尖的参须突然簌簌发抖。陆昭虞后知后觉摸到耳后那一个梅花胎记,想起书中另一段被指甲划破的残句:「试药人皆烙此印,待毒发时开膛取肝,可治贵人......」父亲的参香突然变得刺鼻,那不是后山冰窟的冷香,是混着血腥味的、炼药炉里的焦苦。
陆昭虞指尖的参须突然滴下暗红汁液,在月光下凝成血珠——那不是药材,是掺了曼陀罗的毒引。父亲猛地撞翻博古架,青铜器砸地声中抓起《疾症录》掷向烛火,火苗却在触到书页瞬间诡异地蜷成幽蓝,显出血线般的密文:「每岁清明,太医院后巷第三棵槐树......」
「找死!」端妃的尖啸穿透窗纸。鎏金轿辇轰然落地,十几个灰衣卫破窗而入,腰间悬着的皮囊渗出暗红液体,正是书中所载「炼药人屠」的标配。陆昭虞被父亲猛地推到身后,却见他从破碎的博古架下抽出半幅画卷——画中母亲耳后并无梅花胎记,反倒是端妃年轻时的画像上,那颗朱砂痣赫然在目。
「当年你母亲替我顶罪!」父亲将画卷掷向端妃,画轴里掉出半片兵符,「陆家世代为皇家守参窟,却不知你们用流民血养参,再拿参毒炼药!昭儿耳后的印记......是你母亲临终前用艾草灼的假疤!」
端妃的人皮面具突然裂开,露出底下坑洼的烂脸:「你以为毁了胎记就能逃?太医院的试药簿上,早把你们陆家女眷全划成『待取肝人』!」她挥手间,灰衣卫的刀刃已抵住父亲咽喉,「把《疾症录》交出来,本宫可留你全尸。」
陆昭虞忽然笑了,将参须按在母亲陪嫁箱的「昭」字纹路上。箱底暗格应声弹开,掉出半枚刻着「太医院」的铜钥匙,和一叠盖着御药房朱砂印的药方——每张药方的批注栏里,都用蝇头小楷写着「试药人编号」。父亲瞳孔骤缩:「这是你母亲当年藏的......」
院外突然传来更密集的马蹄声。十八盏写着「锦衣卫」的灯笼刺破夜幕,为首的少年掀开轿帘,腰间玉佩正是陆昭虞兄长从不离身的「参魂佩」。他抚过轮椅上的鎏金纹路,声音冷如冰窟:「端妃娘娘深夜闯臣府,可是想让本督看看,您皮囊下那张被试药毒烂的脸?」
端妃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你不是半身不遂......」
「托娘娘的福,」少年转动轮椅扶手,露出机关里藏着的密报卷轴,「兄长我装瘫三年,不过是为了把您每年送的『补药』,都悄悄换成能让人显形的『现影散』——您每敷一次人血面膜,这轮椅下的药蛊就多录下一段真话。」他抬手掷出个玉瓶,里面滚出十二颗带齿痕的药丸,「这是您赏给我的『续命丹』,每颗都掺着流民的胆液,对吗?」
陆昭虞趁机将《疾症录》塞进锦衣卫少年手中,触到他掌心老茧时忽然顿住——那是常年握笔抄录密档的痕迹。原来兄长根本不是取参致残,而是暗中整理皇室试药罪证时被端妃下毒。此刻他翻开卷轴,露出最末页的朱砂御批:「着太医院每岁选流民百人试药,所需脏腑......」
端妃的灰衣卫突然集体抽搐倒地,七窍流出黑血。父亲捏碎手中香囊,里面飘出的不是参香,而是能克制曼陀罗的龙脑香:「昭儿,带密档先走!后巷第三棵槐树......」话音未落,一支毒箭穿透他右肩。陆昭虞扑过去时,看见父亲藏在袖口的,正是母亲临终前写给皇兄的血书——原来当今圣上,竟是流民出身的试药幸存者。
锦衣卫少年突然甩袖射出信号烟花,漫天红光中,端妃的轿辇下露出层层铁链,锁着十几个奄奄一息的流民,每个人耳后都烙着梅花印。陆昭虞摸到自己耳后光滑的皮肤,终于明白母亲为何用艾草灼伤她——真正的试药标记,是用曼陀罗汁混入胎血所刻,遇火则显形,而她耳后的假疤,正是母亲留给她的保命符。
「陆昭虞,你以为拿到密档就能扳倒本宫?」端妃撕下整张人皮面具,露出颅骨上狰狞的炼药炉烫伤,「当今太后的养颜方,可全靠流民心肝吊着!」她突然抓起父亲作人质,却见他嘴角渗出血笑:「你以为陆家只守参窟?三日前,昭儿兄长已将试药炉的位置,刻在给太医院的参须纹路里......」
城西方向突然传来巨响。陆昭虞望向火光腾起的天际,那是太医院的方向。原来兄长借陆家送参的机会,在百年参须里嵌入机关,遇火则引发连环爆炸。端妃惊惶回头时,锦衣卫少年已将染血的密档举过头顶:「人证物证俱在,端妃娘娘,该去给三十七条冤魂偿命了。」
陆昭虞握紧母亲的《疾症录》,发现残页背面还有行小字:「取参需血脉,然人心比山险。」她抬头望向兄长轮椅下露出的半卷《皇室药案》,终于明白陆家世代守的不是参窟,而是用百年人参的药性,悄悄篡改皇室药方里的致命毒引——那些被端妃以为能害人的「试药成果」,早被陆家换成了假死药,救下无数流民性命。
庭院里,锦衣卫已将端妃及其党羽悉数拿下。父亲捂着伤口将兵符塞进陆昭虞掌心:「去后巷槐树,那里有你母亲留给皇兄的密道......」话音未落,宫墙外翻进数名黑衣刺客,为首者袖中飞出淬毒银针,直取兄长面门!
陆昭虞本能地扑过去,却见兄长抬手挥出一片参须——银针竟在触到参须的瞬间化为齑粉。原来百年参须经陆家秘火淬炼,可破百毒。她忽然想起母亲陪嫁箱底的暗纹,正是参须遇火的形态,而那个「昭」字,分明是用曼陀罗花和人参汁写成的密语。
刺客们见势不妙欲逃,却被锦衣卫布下的药雾迷倒。陆昭虞扶着兄长查看刺客腕间,竟都戴着刻有「炼药司」的铜镯——这是比太医院更隐秘的皇室暗杀机构。兄长皱眉翻开刺客衣襟,露出心口处的炼药炉刺青,与端妃颅骨上的烫伤一模一样。
「看来,这只是冰山一角。」兄长将染血的《疾症录》收入轮椅暗格,「昭儿,你耳后的假疤能瞒过端妃,却瞒不过真正的炼药司。从今天起,你要以新的身份活下去——」他摘下参魂佩,系在陆昭虞颈间,玉佩内侧刻着「医隐」二字,「带着母亲的遗志,去民间行医,暗中收集皇室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