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清晨,阳光透过稀薄的云雾洒在大地上。陆昭虞带着谢柔,乘坐马车前往京郊的慈恩寺祈福。一路上,陆昭虞神色平静,可眼底却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锐利。她深知,此次出行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当她们来到慈恩寺山门前时,恰好与四皇子的轿辇“偶遇”。陆昭虞一眼便瞧见轿帘掀起半角后,继妹陆婉清腕间那只崭新的鎏金镯子,正是柳氏的陪嫁之物。她心中冷笑,垂眸的瞬间,袖中那沓从城西当铺掌柜处“借”来的柳家商号旧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仿佛也在为即将展开的反击蓄势。
“见过四皇子殿下,婉清妹妹今日气色倒是不错。”陆昭虞恭敬地福身行礼,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掠过轿中男子膝头摆放的锦盒。盒角露出的半片暗红绸布,让她的心猛地一紧,那正是前世勒死她的那条绞巾。四皇子含笑颔首,可当他目光触及陆昭虞鬓间的梅花玉簪时,瞳孔却猛地一缩。
进入寺中,焚香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陆昭虞在观音殿后檐下成功截住陆婉清。“妹妹这镯子,可是母亲的陪嫁?听闻柳家商号近年屡遭匪劫,姨娘竟还有闲钱给你打新首饰?”陆昭虞看似随意的话语,却如一把利刃,直刺陆婉清的心脏。陆婉清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强作镇定道:“大姐说笑了,母亲的陪嫁自然由她处置——倒是大姐,听说月钱都管不住,竟要当首饰换银子?”
谢柔听了,顿时怒从心头起,“呛啷”一声拔出短刃,却被陆昭虞抬手按住。她指尖轻轻轻抚着陆婉清腕间的镯子,忽然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二十年前柳家亏空的三十万两白银,妹妹可知道去了何处?昨夜当铺掌柜的招了,那些银子都化作了城西暗巷的杀手聘金——专为取陆家嫡女的性命。”
陆婉清听闻,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下意识地猛然后退半步,镯子磕在石柱上迸出裂纹。恰在此时,谢柔从袖中抖出一卷血书,字迹已被水洇得有些模糊:“这是厨房那丫鬟临死前塞给我们的——她竟认出,来接头的男人袖口绣着皇家暗纹。”陆昭虞盯着四皇子轿辇消失的方向,头上的玉簪在阳光下泛起冷光:“妹妹说,这事儿要不要告诉祖母?毕竟......”她忽然提高声音,“毕竟那慢性毒药,本是该下在祖母的膳食里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暮色渐渐浸染了山林。陆昭虞在寺院后墙意外捡到一枚刻着“柳”字的青铜钥匙。谢柔举着火折子凑近,只见墙根杂草间露出半块青石板,缝隙里卡着片枯黄的槐树叶,与厨房案发现场的枯叶一模一样。
“小姐,这钥匙......”谢柔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四皇子的暗卫纵马而至,为首者瞥见陆昭虞手中的钥匙,眼中瞬间闪过杀意。陆昭虞却镇定自若,将钥匙抛向谢柔,自己迎着刀锋旋身避开,袖中银票如蝴蝶般四散飞舞。仔细看去,每一张银票背面,都用密笔写着“柳家亏空案”的关键证人下落。
“原来殿下这么怕我查下去?”陆昭虞退至石板旁,脚尖踩住暗格里露出的红绳,“当年我救你时,可没想到你会和柳氏勾结,更没想到......”她忽然猛地扯开四皇子暗卫的衣领,露出心口狰狞的伤疤,“这道疤根本不是战伤,是你为了诬陷我私通外敌,自己划的!”
暗卫们听闻,顿时面面相觑,手中的刀刃开始微微颤抖。陆昭虞弯腰捡起半片镯子碎片,尖端还凝着暗红血迹:“陆婉清腕上的伤口,怕是也不是被猫抓的吧?毕竟柳家的鎏金护甲,和这镯子一样,都沾过‘鹤顶红’的毒。”
山风骤起,吹落陆昭虞鬓间的玉簪。她俯身拾簪时,指尖触到石板下冰凉的铁盒。打开的瞬间,珍珠光泽的粉末簌簌掉落,正是与厨房毒药同宗的“雪融散”。谢柔捂住口鼻,忍不住惊呼:“这是......当年先皇后暴毙的剧毒!”
四皇子的轿辇原本已经远去,此时却突然调头狂奔。陆昭虞攥着玉簪追出两步,却见轿帘被风掀起,露出里面早已昏迷的陆婉清,她腕间的镯子不知何时已换成了柳氏的鎏金护甲。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卯时三刻——正是前世她被勒死的时辰。
“谢柔,”陆昭虞握紧染毒的护甲,眼中燃起冰冷的火焰,“去把这些证物送给祖母,再告诉她......”她望着四皇子狼狈逃窜的方向,梅花玉簪在掌心烙下红痕,“二十年前柳家商号的亏空案,和先皇后的暴毙案,怕不是同一个主子。”
寺外传来晨钟轰鸣,陆昭虞将染血的银票塞进石缝。槐树枯叶落在她肩头,恍如前世那道冰冷的绞巾。但这一次,她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她要让所有血债,都顺着这根银线,织成困住敌人的牢笼,让那些心怀不轨之人,为他们的恶行付出惨痛的代价。
陆昭虞在回家的路上,坐着马车,忽然发现,前方的路有些骚动。
“前面发生了什么事?”陆昭虞说。
“是瘟疫流民跑到了京城来避难的。”车夫说。
京城朱雀街飘着腐草味,晨雾里攒动着灰扑扑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