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莉亚拍拍身上的灰尘,重新燃起力量,要依靠自己找到康纳的庄园,给他一个惊喜!
月色朦胧,她的腿像断了似的,每一步如同踩在荆棘之上,但远处影影绰绰的房屋轮廓让她看见了希望。
终于到波士顿了!她内心一阵呐喊,踉跄着扑向最近的木牌路标,借着微弱月光,模糊的字迹却像一记重锤,“纽约”。
她竟然走反了……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安德莉亚不甘心的抓住路边醉汉的衣袖问道:“这里真的是纽约吗?”
满身酒气的醉汉迷蒙的眼睛在她身上乱扫,突然一把搂住她的腰,嘴里嘟囔着含混不清的话语,“小姑娘,你是迷路了吗?跟我回家……”
扑面而来的酒气味熏得她恶心,膝盖狠狠撞上对方腹部,“放开你的脏手!”
醉汉惨叫着松手,她转身就跑,身后传来断断续续的咒骂和脚步声。
附近的房子都很破旧,街道也很狭窄,路边时不时有喝的醉醺醺的人在说胡话,还有乞丐蜷缩在角落。
安德莉亚像一只迷路的小鸽子,在巷道里奔跑。但凡跑慢一步,这些露宿街头浑身脏臭的男人就会如饿狼般扑上来,那虎视眈眈的眼神令人毛骨悚然。
身后醉汉的咒骂声越来越近:“臭婊子!敢踢老子!”
安德莉亚拼命捂住耳朵,泪水模糊了视线。腐肉味、汗酸味、酒精味混着腥甜的铁锈味在鼻腔里翻涌,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不能停下,要一直跑,一直跑……
这一定是噩梦,拜托上帝,快让她从梦里醒来吧……
拐过最后一个街角时,眼前突然出现灯火昏暗的杂货铺。安德莉亚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却被石板绊倒,恰好重重摔在的门前,脑袋撞在门上发出“咚”的一声,震得她眼冒金星。
但她顾不得疼痛,听见身后的脚步声逼近,慌张地用沾满尘土的手拍打着紧闭的木门,“救命!有人吗!救救我!”
“嘿嘿,小姑娘,终于抓到你了!”醉汉邪笑着,黑黝黝的手伸向安德莉亚。
突然,杂货铺的木门打开,一个头发灰白、脊背佝偻的老人举着生锈的铁钳冲出来,布满老年斑的脖颈青筋暴起,褪色的工装袖口磨得发亮,可浑浊的眼睛里却迸发出锐利的光。
“放开那姑娘!”
“呸!你这个老东西……”醉汉吐了一口吐沫,看着老人手里的铁钳,权衡利弊后,还是悻悻离开。
“圣母玛利亚,瞧瞧这满身的泥!”老人身后,又走出一位体态臃肿的老妇人,她系着油渍斑斑的围裙,圆脸被炉火烤得通红,眼角的皱纹里都沾着面粉。
她一把将瑟瑟发抖的安德莉亚拽进房间,煤油灯昏黄的光晕里,货架后探出个扎着粗布头巾的瘦小身影。
少女浓眉大眼,面容干净,样貌清秀,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藏蓝色裙子,脚上是一双露出半截破旧的皮靴。
她既好奇又警惕的打量着安德莉亚。
“小姑娘,你家在哪?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在外面?”老妇人拿着湿帕子走来,想替安德莉亚擦拭满是土灰的脸。
安德莉亚下意识地举起手挡开,“别,别碰我!”
陌生的人,陌生的房间,她的眼睛还充满恐惧,没有从刚才的惊魂未定中恢复。
“从波士顿逃来的?最近这种小可怜见多了。”老人将铁钳靠在墙壁上,掏出烟斗梦吸一口,“北边突然打仗,驻守在纽约的英军都在禁止难民进入,你算幸运没被抓住。”
“我,我不是……”安德莉亚怯怯开口,“我是为了找人……本来是要回波士顿,却走错方向……”说着她的眼泪落下来。
“据说波士顿已经被英军封路,到处抓爱国者。”老人长长吐了一口烟,“万一被误认为爱国者,下场更惨。”
“波士顿现在就是个火药桶!”一直站在旁边观察安德莉亚的少女突然插话,她攥着裙摆凑近,藏在头巾下的麻花辫跟着晃动,“上个月有个卖鱼的大叔,就因为多抱怨了句粮食价格,被英军拖进仓库打得半死!”
老妇人咂着嘴摇头,将陶碗里的温水递过去说:“喝点吧,小姑娘。我们这儿虽穷,至少能挡挡风。”
安德莉亚盯着豁口的陶碗,这样破旧的碗,连塞恩斯伯里家的仆人都不会用。
望着清澈的温水,饥渴的她忍不住吞咽,心一横端起碗“咕嘟”“咕嘟”喝下。
门外突然传来木拐杖敲击石板的声响,一名青年男子瘸着腿匆匆走进屋子。他的右脸有道狰狞的伤疤,从眉骨斜划到下巴,粗糙的手掌还攥着一个酒瓶。
他气喘吁吁地喊道:“父亲,母亲,英军巡逻队往这边来了!似乎在查难民。快把这位姑娘藏起来!”
窗外传来巡逻队的马蹄声,老人赶紧吹灭油灯。
黑暗中,安德莉亚靠在老妇人身旁,对方的手臂一直搂着她,手掌轻轻有节奏的拍打着,温暖的怀抱不禁让她产生一种母亲仿佛在身边的错觉。
“嘘,别害怕。”老妇人小声安慰到。
安德莉亚紧张的心一点点舒缓,闻着老妇人身上传来的油渍与面粉味,渐渐坠入梦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