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沈黎一直处于恍惚状态。
程以清笑着捏他的脸:“醒醒,沈大学者。现在相信自己是天才了吧?”
沈黎摇摇头:“只是...运气好。遇到了你...和好医生...”
“运气?”程以清挑眉,“是谁每天做四小时康复训练?是谁忍着头痛完成实验?沈黎,承认吧,你就是这么优秀。”
沈黎红着脸别过头,但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是啊,他想,或许自己确实有些了不起。
——不是作为听障者,而是作为一个不断突破界限的人。
八月中旬,程以清启程前往波士顿的日子越来越近。
某个周末的早晨,沈黎突然从衣柜深处拖出一个行李箱。
“这是干什么?”程以清疑惑地问。
沈黎头也不抬地往箱子里装书:“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程以清愣住了:“你要搬去哪?”
“MIT啊。”沈黎终于抬头,眼中闪着狡黠的光,“我查过了...心理学系秋季学期有访问学者项目。虽然赶不上和你一起入学...但最多晚两个月。”
程以清呆立在原地,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知道沈黎在考虑申请MIT,但没想到进展这么快。
“你...什么时候申请的?”
“上个月。”沈黎得意地笑了,“用学术论坛的录像当材料...王教授写的推荐信。“
程以清冲过去一把抱住他,两人跌坐在一堆衣物中。沈黎在他怀里笑得发抖:“小心...别压到我的处理器!“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程以清吻着他的发顶,声音哽咽。
“想给你...惊喜。“沈黎仰起脸,“而且...不确定能成功。”
程以清捧起他的脸,额头相抵:“你从来都不会失败,沈黎。从高中辩论赛开始,只要你下定决心的事,没有做不到的。”
这个认知让两人都沉默下来。
是啊,从那个躲在图书馆角落的听障少年,到今天在国际论坛侃侃而谈的研究者,沈黎走过的路比任何人都崎岖,但也比任何人都精彩。
“我们会租个能看到查尔斯河的公寓。”程以清开始畅想,“冬天一起在图书馆赶论文,夏天去海边度假...”
“慢慢来。”沈黎笑着打断他,“先搞定...签证和机票。”
程以清突然想起什么:“等等,公司怎么办?周炎一个人...”
“谈过了。”沈黎胸有成竹,“他同意远程管理...重要会议我们视频参加。”他顿了顿,“而且...FDA认证后...生产销售已经标准化了。”
程以清惊讶地看着他:“你连这个都计划好了?”
沈黎点点头,眼中闪烁着程以清熟悉的光芒。
——那种一旦确定目标就绝不回头的坚定。
这种光芒曾经让程以清在高中教室一眼就注意到他,如今依然让他心动不已。
“我爱你。”程以清突然说,声音低沉而坚定,“比昨天更多,但不及明天。”
沈黎的回答是一个吻,温柔而绵长,诉说着无需言语的承诺。
窗外,夏末的阳光洒在收拾到一半的行李上,为即将开始的新旅程镀上一层金边。
启程前一周,程安和温煦特意从北宜赶来,为两人饯行。
温煦做了一桌子菜,不停给沈黎夹菜:“多吃点,美国食物不合胃口的。”
沈黎乖巧地点头,程安则和程以清讨论着MIT的研究方向。
酒过三巡,程安突然转向沈黎:“小黎,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
沈黎放下筷子,紧张地坐直了身体。
“你恨过这个世界吗?”程安的声音罕见地柔和,“给你这样的考验。”
餐桌上一片寂静。
程以清想开口解围,却被温煦按住手。
沈黎思考了一会儿,缓缓摇头:“恨过...但更感谢。”
“感谢?”程安不解。
“没有听力问题...我不会认识以清。”沈黎的目光扫过程以清,温暖而坚定,“不会研究心理学...不会参与改变那么多听障者的生活。”他摸了摸耳后的植入体,“残疾...是痛苦的礼物。拆开后...发现里面有珍珠。”
程安的眼眶微微发红,举起酒杯:“敬珍珠。”
饭后,程安把程以清叫到书房,递给他一个牛皮纸袋:“这里有些钱,够你们在波士顿安顿下来。”
程以清惊讶地接过:“爸,我们有奖学金和公司分红...”
“拿着。”程安不容拒绝地说,“算是我对当年言行的补偿。”他顿了顿,“沈黎是个好孩子,比我认识的任何人都坚韧。你...要好好珍惜。”
程以清喉头发紧,只能点头。
他从未想过,那个曾经强烈反对他们关系的父亲,如今会给出这样的祝福。
离开时,温煦塞给沈黎一个保温盒:“自己包的饺子,路上吃。”她突然压低声音,“小黎,阿姨有件事想拜托你。”
沈黎疑惑地眨眼:“什么事?”
“看着点以清。”温煦忧心忡忡地说,“他一投入工作就废寝忘食,以前都是你提醒他休息。到了美国...”
沈黎笑着握住她的手:“放心...我会照顾好他。就像他...照顾我一样。”
回公寓的出租车上,程以清好奇地问:“我妈跟你说什么悄悄话了?”
沈黎神秘地摇头:“我们之间的秘密。”
程以清夸张地捂住胸口:“我被自己的男朋友和亲妈联手背叛了!”
司机从后视镜投来好奇的一瞥,沈黎红着脸掐了程以清一把,两人笑作一团。
夜色中,出租车驶过江城一中,校门口的石碑在车灯下一闪而过。
程以清下意识握住沈黎的手,两人十指紧扣,无声地纪念着这段从高中开始的奇妙旅程。
“下周这时候...我们就在波士顿了。”程以清轻声说。
沈黎靠在他肩上,闭上眼睛:“嗯...新起点。”
车窗外的霓虹灯变幻闪烁,映照在两张年轻的脸上。
他们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在等待,但确信只要彼此相伴,就没有跨不过的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