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阊端起酒樽轻轻抿了一口,一口之后,他放下酒樽,再没有碰过杯中的酒。
姬珩端着酒樽对卫堰说,“这是周国的酒,酒兴淡,喝多少都不会醉。”
卫堰一饮而尽,果然如姬珩所说,酒兴极淡,状如饮水。
可再淡的酒喝多了都会醉,卫堰一杯又一杯,喝了一坛又一坛,他叫着青芜,“再来一坛。”
青芜不敢听他的,因为他已经醉地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姬珩摇着头嘲笑他,“卫堰,你也有今日,不能再喝了,再喝会把你的肚皮都撑破。”
她起身去推卫堰,自己脚下一个踉跄,青芜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小声地提醒说,“陛下,您也醉了。”
姬珩瞪着眼睛,“胡说,朕没醉。”
卫阊把姬珩抱了起来,朝内殿走去,姬珩环住卫阊的脖子,靠在卫阊怀里。
卫堰挣扎着从案上起身,东倒西歪地往外走去,青芜不放心地跟了上去。卫堰一脚踩空,歪倒在墙上,青芜想要扶他,卫堰已经扶着墙跟吐了起来。他没吃什么东西,肚子里装的全是酒,吐出来的还是酒。
青芜说,“将军,用帕子擦擦吧。”
可是她找遍全身都没有找到帕子,卫堰糊里糊涂地摸了摸自己的衣襟,从袖子掉出来一块帕子,青芜惊喜的说,“有了。”
她捡起帕子刚要展开,就被卫堰夺了过去,卫堰糊里糊涂双眼模糊,他不过抓着帕子的一角,帕子抖落下来,露出里头包裹着的一簇头发。
青芜瞪大了眼睛,卫堰已经弯腰从地上把头发一根一根的拾起,重新包裹在帕子里揣回胸前的衣襟里。
青芜迷茫地看着卫堰,卫堰扶着墙东扭西歪地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方才的头发,可能是陛下的?
半夜,姬珩醒了过来,她下意识地翻身,没能翻动。她被困在卫阊怀里,听着卫阊浅浅的呼吸打在她的耳边。
片刻,这浅浅的呼吸声沉寂下来。她知道,卫阊醒了。
“卫阊。”姬珩推了推他,“放开。”
卫阊没动,甚至更紧地搂住姬珩。
“姬珩,给你讲个故事。”卫阊缓缓讲了起来,他知道姬珩一定不想听,但这不妨碍他想讲,“很久以前,有只浑身是刺的猬鼠,她受了伤,猎人想靠近她替她治伤。可惜,这只猬鼠一见猎人就竖起浑身的刺,恶狠狠地盯着猎人,龇牙咧嘴地说:走开。”
姬珩嗤笑着说,“卫阊你是不是也喝醉了,猬鼠怎么会说话。”
她随即反应过来卫阊是在耍她,抡起拳头就朝卫阊的胸膛砸去,“你耍我?”
卫阊哈哈大笑,笑地都咳嗽了,“姬珩,你看,你和这只猬鼠是不是很像?”
姬珩懒得理他,她庆幸他身为晋君无法从晋国脱身,若时时刻刻同他待在一起,她真的能被他给活活气死。
姬珩毫不怀疑他的本事!
“姬珩姬珩。”卫阊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一遍一遍地叫她的名字,“跟我去晋国,或者我来周国也可以。”
上一辈子卫阊也爱在床第间说些让她脸红心跳的诨话,但大多时候是沉静克制的,那里有这般难缠?她简直怀疑卫阊是不是换了个人。
“好啊。”姬珩笑着说,“你不做晋君了,做我的王夫。”
卫阊吻着她的手指,吻着她的手心,再吻上她的唇。姬珩闭上眼睛,任滚滚的情潮把自己淹没。她心里有一团藏在冰里的火,火焰熊熊试图融化外头坚硬的冰。卫阊就是那颗投向她心里的火种。
她隐隐觉得,那冰生出了裂痕,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崩裂开来,融化成温暖的水。
她并不排斥这种感觉,相反,她很期待看到那一天。
她回抱住卫阊,她在他怀里低低地说,“卫阊,这一辈子你要好好活着,你不能再这么短命了。”
卫阊愣了一下,他猛地抽出伸进她衣裳中的手,从榻上起来,面朝殿外。他的心咚咚地跳,呼吸也急促地很。
姬珩坐起身来,她环抱住自己裸露的肩膀。她不解地看着卫阊,在她终于说服自己,要把自己全身心地交给他的时候,退缩不前的反而是他?
“卫阊。”姬珩有自己的骄傲,她放下环起来的手臂,秋日夜里的凉意冲醒了她被情欲模糊麻痹的理智,她平静地笑着问,“你什么意思。”
卫阊高大的身躯像是一座山,他沉默了很久,握紧藏在袖子里的手。他凉凉地笑了起来,“姬珩,你动情了。你就像是一座冰山,当我终于爬上这座山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这座山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