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来抄数学作业?”
大家的练习册摊在那儿,有人专挑数学抄,速度之快,沈堪眠都怀疑她抄的是不是地方,旁门左道上大学的办法,文化课也要达标吧。
他指画板:“准备跟我抢饭碗?”
沈堪眠此刻也不能确定自己做这件事的初衷,也在秦文星不断的追问中生出过一点退意。
难以消化,自己竟然下意识在替苏有梦担忧未来。难道仅仅只是在课本上看见了一点毫无章法的乱写乱画?
“我要学美术了,”苏有梦把练习册摞到面前,语气说不上高兴与否,“学校有免费名额,想去试试。”
那天晚餐结束后,他目送秦文星夫妻离开,站在原地久久未动,深感自己今天这场邀约可以称作荒唐。
他以什么身份,提出了这些设想和要求。苏有梦如有有一天知道,她会把这个行为归于美德,还是算计?到了那一天,自己又该如何为这个荒唐的擅作主张而辩解。
他回过神,淡淡说:“噢。”
?
噢?
爱管闲事的艺术家先生听到我要学美术只有一个“噢”?
她坐直身子虚心发问:“您对我有什么建议吗?”
这个被她想到无数次的人就坐在对面,她要小心藏好心思,又忍不住想告诉他,自己和他的生活轨迹可能会有一点点重合部分。
沈堪眠下巴扬了扬,目光侧移,“建议是,先把美术工具收好。”
苏有梦顺着看过去,脚边绘画工具装在透明塑料袋里,铅笔已经戳通一截,只要拎起来,必然哗哗掉一地。小声惊呼,“天啊,我的宝贝工具。”
随即蹲在地上往包里塞,一通操作结束,还有一把画笔和水桶无处安放。
沈堪眠俯身接过她手里东西,背着画板转身朝门口走。
她愣在原地。
前面人回头,漆黑的眼眸睨她,苏有梦恍神觉得他眼角闪过笑意。
“还不走,送你回家。”
“来了。”
年初五离开公寓以后,两人没再联系,他的微信安静地像假的,苏有梦偶尔发朋友圈,也没见他任何点赞评论。
可能在沈堪眠的世界里,她实在太不起眼。闷闷垂头,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晚风。
路灯拉长斜影,他的腿很长很直,跨一步苏有梦要跟两步。画板包被他斜跨在肩膀,遮住半个身子,她被包裹在一片影子里,走得慢一点就踩在他身上。
夜风刺挠脸颊,夹带一点点未散尽的湿气,苏有梦想起衣柜里那件买了好几年却不好意思穿出来的连衣裙。
如果此刻晃动裙摆,扬起的碎纱就会覆盖他的影子,耳边响起一首金风玉露的迷离情歌。
只要她轻轻哼两句,心事就无处躲藏。
沈堪眠发现身后人跟得费劲,放慢步子等她,等到两人几乎并排,又大步向前走去。
到了路口,苏有梦已经满脸通红,额头刘海缝隙间,有汗珠冒出来。
沈堪眠抬眼,整栋楼漆黑,微微皱眉,“又断电了?”问完查了查市政热线上班时间,看到24小时,想拨出去。
思考片刻,又暂时收回手机。
苏有梦毫不在意回他:“洒洒水啦,每天八点准时断电嘛,不要紧,反正作业都抄完了,哈哈哈.....”
狂野笑声对上一双难以置信的眼睛,她立马捂嘴:“是认认真真靠着自己的顽强意志独立自主地写完了。”
沈堪眠难得笑出声,眉眼舒展,眼底笑意不再掩藏。
原来他会笑啊。
苏有梦踮踮脚,双手背在身后,陪他一起弯弯眼。
沈堪眠取下画板,把背包带子套在苏有梦脖子上,她耳边散着的头发被压在绳子下面。
他悬着的手顿了顿,收回口袋,“上楼吧,注意安全。”
“好。”说完挥挥手腕上小水桶,熟门熟路摸黑走进单元门,开门落锁。
来不及换鞋一个身影飞快冲向阳台,置身无尽黑夜,却把楼下人看得更加清楚。
他在那棵梧桐树旁站了一会,手机屏幕的光照得轮廓清晰。忽然仰头向上望了一眼,吓得苏有梦向后一闪。
再次探头,他正转身离去。
苏有梦悄悄推开窗户,踮起脚尖,眼光送他走出这条小路,慢慢消失在红绿灯读秒闪烁街口。
窗台边她忍不住向着夜晚伸手。
这风真好,吹的他......
吹的他,像一个好温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