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期半个月的美术资助生选拔课程,在晚上10点全部结束。
推开后门,苏有梦脚打飘,后腰被毫无支撑的小马扎闹得酸痛难忍,单手叉腰去教室外面透口气。迎面和旁边画室的学姐擦肩而过,她们还没下课,拎着小水桶去卫生间,神采奕奕聊天。
艺术家真是不容易当,刚成年就要开始练习熬夜,她的一头秀发还能保得住吗?
一阵凉风吹过,校服上掉落发丝两根。
果然,保不住了!
握拳钝钝捶了几下腰,反射而来的刺痛让她瞬间力道放轻,需要一张床才能拯救自己。
火速收拾好东西滚回家,漆黑的屋子中央大手电是唯一光源,充电型的很耐用,照明亮度号称堪比汽车大灯。
最近下课时间太迟,回来已经断水断电,早晨掐点儿洗澡洗衣服严重缩短睡觉时间,来不及吹干头发就要一路带风去学校,到教室一坐,脑瓜子嗡嗡疼。
苏有梦瘫倒在床上,手指闷闷揉捏太阳穴,回想过去的美术课程,不算难,她从小就爱写写画画。报名的同学都是符合资助条件的同年级预备美术生,大多数人完全零基础,她的优势明显。
只是穿插在文化课里,极度考验体力。手上还有铅笔油墨的味道,闻着就大脑放空,昏昏欲睡。梦里她已经是绘画大师,小笔一挥,钱币稀里哗啦掉进口袋,砸在头上......
“啪!”
头顶天花板传来玻璃碎掉的声响。
她惊醒。
又是一声。
像椅子划过木质地板,伴随一通沉重闷响。
很快,归于平静。
不好。
她握着手电筒往楼上跑,无论怎么敲门,都没有人应,黑夜中天旋地转席卷她,卫奶奶肯定是在家的,晚上回来,她还听见楼上有咳嗽声。
那盏与她陪伴的灯,仿佛在时间流淌中渐渐熄灭。
苏有梦慌乱中打了两个电话,手拍击老实防盗门的巨大声响被孤寂小楼一次次湮灭。直到手没劲了,才抱着膝盖蹲下。
点点星光忽然闪烁,再抬头,沈堪眠和救护车同时出现。
她狂奔下楼,但是问题严峻,眼下门打不开。
沈堪眠后退几步,脱下把外套罩在她身上。
“沈......”
话没说完,下一秒他已经助跑两步,抓着墙边水管爬到二楼那块水泥板,救护车大灯照着小楼,苏有梦的心悬在嗓子眼儿。
她在这栋楼住了十来年,从未关心过墙边的水管结不结实,他伸手去够的窗框会不会年久失修,从二楼到三楼已经没有太多可以借力的地方。
苏有梦后背僵直,死死盯着他每一步动作,医护人员已经等在三楼家门口,每一分一秒都在和时间赛跑。
他握住的银色管道因为受力发出嗡鸣,重重砸在心上,苏有梦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停顿片刻,一口气卸下来,沈堪眠跨进了那扇半开的铝合金推拉窗。
很快楼道传来动静。
担架被抬下来,氧气面罩里是卫奶奶微弱呼吸和发绀面色,救护车鸣笛离开,沈堪眠拍了拍手里的灰:“没事了,医生说患者意识还比较清醒。”
苏有梦脸色惨白,盲目地点头,一通电话,他真的来了,脖子上微微有汗,发型有点凌乱,“抱歉啊,我刚吓死了,想着你比较近,万一救护车来不及,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堆,其实她什么也没想,当时那个情况根本也来不及想。两人四目相对,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在月光中回应,她马上撤开,怕自己乱扯的理由被察觉。
沈堪眠把她肩膀要滑落的外套稍微紧了紧,说:“没事,别担心。”
“打扰你睡觉了。”
他伸了个懒腰:“不打扰,还没睡。”
“这么晚还不睡?”
“嗯,画画。”
苏有梦想起学校夜晚的画室,“你们画画的人,还真是不睡觉啊。”
“你们?”沈堪眠意有所指,反问她,“你不是?”
苏有梦赶紧把黑黢黢手指缩回宽大风衣,小心翼翼只拽一角,避开油墨,“美术特训今天刚结束,天天干到晚上九十点,回家好困。”
她悔不当初。
为什么回家不能简单洗洗手啊!
怎么能像个猪一样倒头就睡?!
凌晨时分,街道异常安静。
“快回去吧,真的谢谢你,我也回家了。”说完掉头要上楼,抬眼,愣住。
家门怎么关上了???
她仔细回想,手忙脚乱的一群人抬着担架,路过她家门口,因为楼道窄不好通过......
谁顺手把门带上了?!
天哪。
我可没带钥匙。
苏有梦两眼无神,对着楼道发怵:“我也想吸氧......”
语音刚落,身后人笑了,闻声回头,沈堪眠还没走,漫不经心站在那里。
她一筹莫展:“你怎么还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