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落在高洋的身上，拉长了他有些消瘦的身影，他紧紧抱着她，闭上了眼睛。

李祖娥靠在他怀里，只觉得自己此刻如同一只脆弱的蝴蝶，随时都会破碎。

她伸出手，紧紧地抱着他，轻声道：“不要…不要脏了自己的手。”

她嗓音低哑，仿佛一只蝴蝶在轻轻地叹息，她颤抖着声音，一字一句，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不必为我脏了手。”她仰着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月色洒在高洋的侧脸上：“我们走吧。”

“我们去哪里？”高洋没有看她，只望着窗外的月亮，轻声问。

“去哪里都好。”她低声说：“离开邺城，离开高家，去过我们自己的生活。”

高洋垂着眸，没有说话。

他长长的睫毛掩住眸底的情绪。半晌，他唤了一句：“阿娥……”他紧紧抱住她，低声道：“阿娥，我是高家人。”

她愣住了，她听见高洋的声音闷闷地响在她的耳畔：“这世间，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高家是个怎样的地方。但……我是高家人。”

“我走不了。”

她的身子一僵，听见高洋用近乎恳求的语气低声说：“你也…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

她怔怔地看着他，高洋的眼中含着浓浓的悲哀和隐忍，让她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

她抬起手，轻轻抚摸他的脸庞。

高洋将脸埋在她的掌心，低声道：“阿娥…留下来吧。”

他声音微哑，如困兽低吼。

高洋这样说着，却深深低下头，不愿意让她看见他的表情。

李祖娥知道，她是高洋的妻。

她也知道，她是高家妇，可是她此刻只想逃离，逃离邺城，逃离高家，逃离这一切。

“你再忍忍。”高洋抬起头看她，眸底满是猩红：“我发誓，我会杀了他。”

李祖娥浑身发抖，她抬起头，目光落在高洋身上。

她看着他，他瘦了很多，下颌线条变得锋利，眼底是化不开的郁色。

李祖娥突然就想到了初见时他为自己摘桃花、傻乎乎跳舞的场景。

她此刻，倒宁愿高洋是一个真正的傻子。

李祖娥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摸高洋的脸。他的脸那么瘦，那么冷，她感受到他眼底的决绝，和汹涌的杀气。

世人都说高家二公子是出了名的痴傻，可是她的夫君，不是傻子。

他有着可怕的野心，都藏在他那双幽黑深沉的眼睛里。

李祖娥突然就想起来了，那天在李家府邸的桃树上，那双眼睛的主人—

—就是他。

549年，似乎是东魏极不寻常的一年。

四月，颖川之战中，东魏名将慕容绍宗跳水而亡，五月，侯景控制梁朝，梁朝帝王萧衍薨。

七月，东魏帝王元善见不堪忍受高澄的掌控，与侍讲荀济、礼部郎中元谨、长秋卿刘思逸、华山王元大器、淮南王元宣洪、济北王元徽等人密谋诛杀高澄。

他们假装在宫内花园造土山，秘密挖掘地道通向高澄的居住地，准备杀掉高澄。当地道挖掘到皇宫外城的千秋门时，却被守门人听到动静，立即向高澄禀告。

高澄大怒，连夜进宫质问元善见：“陛下为何要谋反？臣父子忠心为国，何时亏负过陛下？”

元善见冷笑一声，毫无畏惧回道：“自古以来，只有臣反君，何来君反臣？你自己要反，又何必来指责我？你要弑君叛逆，看你的时间！”

年轻的帝王早已憋不住满腔的怒火，他再也忍受不住做一个傀儡皇帝，再也受不了高氏一族的狂妄嚣张。

高澄一愣，哑口无言，连忙磕头痛哭并摆酒谢罪，回到府邸时却已暗下杀心。

那日他原本喝了些酒，跌跌撞撞进入她的房内，她大为惊恐想夺门而出时已被他箍住了身子，他一脚将门踹上，房内侍女皆惊恐而出，绿鬟被他一脚踹至门外，高澄锁了门。

她哭喊道：“高洋，高洋。”

高澄反手甩了她一耳光，将她压至床上，低声狠厉地道：“你喊你的傻子夫君，你喊破了喉咙，他可敢进来？”

他紧紧握住她洁白如玉的下颔：“这天下迟早是我高澄的，他元善见、他高洋算什么东西？李祖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与元善见之间那点事，可惜了，他元善见、东魏的皇帝，也只能老老实实做我高澄手中的傀儡，而高洋，你的丈夫，你企望他来保护你，你企望一个傻子来保护你，不觉得可笑吗？”

高澄声音又低又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