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昭有些羡慕他只手遮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看起来年纪轻轻却做了心腹。
“与......与我......一般大。”
更羡慕了,才二十有二,却能为所欲为。
思及此处,两列宫人转瞬横于她与前方泱泱一行官员及家眷之间,一列执灯,一列还是执灯。
宫人去远,祝昭再次抬头时却不见那执锐的中郎将,只能看见一直跟随在他左右的两只黑乌鸦还站在那里。
“祝四姑娘。”祝昭刚想往前走,就听到身后有一道唤她的声音,是一道一听就能让人想到清冽欢快的溪水的男声。
祝昭回过身看到了站着离她六七步远的沙青色交领宽袖长袍的公子,眉头不动声色地一挑,而后行了个自己认为没有出错的礼:“崔公子。”
“哦?”崔协“唰”的一下打开了折扇摇了两下朝她走近,展臂躬身行礼,好奇地问,“你是如何得知我的姓氏的?”
祝昭规规矩矩道:“公子周身清贵之气,我与公子又在魏国公府上碰过面,所以斗胆猜测。”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除了及笄礼那日这位崔公子的华服,还有他脱口而出的“请府医”,当然,最关键的一点是祝昭临走时看到他与另一位华服公子在门口送客,一一比对下来自然不难猜。
但是她没有说出来,一来是她与这位崔公子不过一面之缘,不必过多言语,二来她那日跑到了国公府的后院,于情于理都是她失了礼节,她有些担心这位崔公子会拿此事威胁她敲诈她,虽然她没什么好敲诈的,虽然可能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她也要规避这些可能。
而且哪有这么巧?刚好就又与这崔公子相见了?她着实有些怀疑这位崔公子的用意。
总而言之,国公府不是她能惹的,她还是少招惹,少来往,最好是别碰面。
崔协歪头看了看面前的女郎,她今日着雪蓝色裙裳,行礼时隐约可见云山色的内衬,通身上下,层层叠叠的清雅的蓝。
像薄雾。
方才他一下马车隔着人群就望见了她,周遭命妇们的蹙金朱衣恰似围猎的火把,独她清冷得像是山间的薄雾。
崔协忽而觉得她颇像他家里养的那盆蓝花丹,神秘幽静,冷淡萧瑟。
“祝四姑娘猜得不错,我是魏国公府的二公子,姓崔,名协,草字幼和。”他笑了笑,扇着折扇,在原地兜着圈子道,“祝四姑娘可知蓝花丹?此花虽颜色与名字虽听起来有拒人千里之外之意,却盛开在夏日,喜温暖,喜阳光,却也耐荫......”
祝昭敷衍地听他在那里絮絮叨叨,悄摸摸地偏行数步,找准时机绕路隐入人群,快速离去了,管他什么二公子三公子的,什么鞋啊履啊的,什么草字花字的,她祝昭可不乐意在这里听他讲什么蓝什么花。
匆匆追上了女眷那一行人,走着走着祝昭才知道为何要起得这般早,天已然大亮,但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祝昭估摸着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了,走过了重重宫门,一道又一道,行过了一座座石桥,一座又一座,踏过了一级级的石阶,一级又一级,举目望去尽是红墙黄瓦这才到了设宴的长明殿,殿内已布置了几排长长的食案,男女分席,男席女席间用了屏风隔开,饿得头昏眼花的祝昭到了女席间坐下了,锤了捶发酸紧绷的小腿,心道这比划舟捡柴都要累,清晨起来随意灌了点吃食,拖拖拉拉的竟然真就到了午时。
思绪放空了片刻,她这才细细回想起了那位崔二公子。
崔二公子......她记起来了,长兄与她唠叨过几句,与一般的国公府不同,魏国公府上的崔大公子是嫡长子,但是正儿八经的魏国公府的世子崔二公子却是是嫡次子。
她耸了耸肩腹诽,更招惹不起了。
席间低声说笑了一会儿,外头就有宫女来报,皇上皇后来了。
诸位官员、夫人、子女一齐起身,祝昭也收回思绪站了起来行礼。
抬眼间,祝昭看到了皇后,她戴凤冠,着凤袍,唇边带笑,看上去那般年轻,似乎将将过了而立之年,此刻她慈和却又夺目。
皇帝皇后笑称不必拘礼,让诸人坐下了,寿宴就开始了。
皇帝皇后先是各自说了长长的一段话,祝昭一边挨着饿一边打着盹迷迷糊糊地听着,紧接着齐声贺寿的声音轰然在她耳畔炸开,吓得她一激灵。
再接下来就是各家送礼,再说两句好听的祝寿的话,反正祝昭跟着祝家上去贺完寿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开动了,对这些丰盛的菜肴瓜果,她已经垂涎欲滴很久啦。
哇,手上的箸还是玉做的欸,要是顺走的话能卖很多钱吧?
吃饱喝足后,祝昭小口小口地吃着食案上宫女刚端上来的瓜果,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大家推杯换盏,闲话家常,周围的女郎们还会脸红地议论一屏风之隔的少年公子们,她也乐得听上两耳朵。
祝昭的席位恰好靠近屏风,撑着下巴看大臣们和夫人们逢场作戏倦了,刚随意转动了一下脑袋,就透过四折屏风的间隙看到了一个少年公子不加掩饰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