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之死死攥着她的手腕,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痛楚,
“若有一日…你发现我没那么好呢?”
她笑着去擦他眼尾的湿意:“人无完人。”
而他突然掐得她腕骨生疼,声音嘶哑得像淬了毒:“倘若…我杀了你在意的人呢?”
原来……原来他早就……
她浑身发抖,突然明白那夜他眼中的绝望从何而来——他早已接到密令,早已知道自己要亲手斩断什么。
“所以,是我皇兄要杀明月?而他亲手杀了明月,是为了遵从旨意??!”萧明昭嘶哑着出声。
蜀锦的哭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没有!陛下只是让大人自保不救明月!大人更没有想杀明月!大人出手救明月了!”
蜀锦突然抓住她的手,眼泪砸在两人交握的指节上,"大人违抗了圣旨!他从第一刻就在计划救明月姐姐!"
萧明昭瞳孔骤缩:"……什么?"
蜀锦急促地喘息着:"公主可还记得,明月入狱那两晚,除了密信,还发生过什么?"
记忆如潮水涌来——
明月被关的第一夜,拓跋怡送来牛皮卷轴,她转交时因耽误还被沈砚之厉声呵斥。
同晚玄甲卫幻影深夜潜入,递上沾血的密报。
而第二晚拓跋怡拿着那封宇文烈来找她,她瞒下消息,与拓跋兄妹策划劫狱。
“大人从出宫第一刻,就派了蜀红去沧州,同时派幻影去找周卫的下落,只要周卫活着,就能洗清明月姐姐的冤屈!"蜀锦的指甲几乎掐进她肉里,"可第一晚幻影回报——周卫已经死了!"
什么?!
可是她,明明第二晚才收到拓跋怡的信物知晓周卫已死,也就是说,他已经提前一天知晓?
“拓跋公主情深意重,仗义相助,一直在帮忙找周卫的下落,可是玄甲卫的办事效率自然要更快些,大人第一晚就知晓周卫已死,此路不通。”
“大人当即计划劫狱!”蜀锦泪流满面,“他手里已有天牢地图。”
“地图是…怡姐姐送来的那个牛皮卷?”
蜀锦点点头:“他早派蜀红姐姐去沧州寻身形酷似明月的死囚——因为北境女子骨架大,必须找到最像的替身,为了不被宇文烈发现,要做到尽量万无一失!”
萧明昭突然想起为何他那日刚醒,就着急问,蜀红可到沧州?
“可第二晚探子急报……”蜀锦突然浑身发抖,“宇文烈在天牢外埋伏了三百弓弩手,就等着大人劫狱,好坐实他谋逆之罪!”
萧明昭再次震惊!
宇文烈已经在天牢做了局!
那她当时和拓跋怡拓跋凛去劫狱……
“大人逼不得已,选了最冒险的一招,去找宇文烈谈判,假意要亲手清理门户,实际上是让蜀红走天牢密道调换死囚,既不需大规模人劫狱,也可以正大光明进去天牢。”
萧明昭想起,那天他们劫狱未成,被宇文烈撞破,沈砚之顺着明月已死的由头说,他们没有劫狱成功,是在护着他们几个……
“可等大人冲进牢房时,已经晚了——”蜀锦突然抓住萧明昭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哭得几乎窒息,“明月姐姐被下了追魂血咒!”
“你说什么?!”萧明昭如坠冰窟。
她记得拓跋怡曾说过:北境皇族秘术“追魂血咒”,需活取受咒者三根肋骨磨粉为引。
中咒者七日內会逐渐丧失神智,最终沦为施咒者的傀儡。唯一解法是——在彻底失控前,由至亲至信之人亲手贯穿心脉。
蜀锦的眼泪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明月姐姐求我杀她,我……我下不去手。”
“此时,碰到了公主殿下和拓跋公主赶来劫狱,大人就命我去阻拦拓跋世子纵火。他自己…”
“他自己亲自动手。”萧明昭眼神空洞接着她的话说完。
萧明昭突然干呕起来,仿佛有刀在搅五脏六腑。
原来那日在天牢,他颤抖的剑尖不是畏惧,是明知她在看,却不得不把戏演完的绝望!
而她当时说了什么?
她说,她恨他。
所以明月死了,尸体还要送去西凉,他为了护住明月的尸体,将蜀红带回来的死囚尸体一把火烧干净,让西凉人拿着骨灰去鞭………
———
天牢内。
阴暗潮湿的天牢内,明月鹅黄色的衣裙早已被血浸透,她跪趴在地上,长发凌乱地遮住惨白的脸。
牢门被猛地推开,沈砚之疾步冲入,黑袍翻涌如夜。
他一把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本官带你回家。”
明月抬起头,嘴角还挂着血丝,却对他轻轻摇头:“大人……来不及了。”
“听我的!”他指尖发颤,强行将她揽起,“蜀红马上就到——”
“他们给我下了追魂血咒……”
沈砚之浑身一震,如遭雷击,瞳孔骤然紧缩:“…你说什么?”
明月惨笑,血从唇边溢出:“大人早年来过北境……自然听过这咒,也知道破咒之法。”
她转头看向早已泪流满面的蜀锦,轻声道:“别为难大人了……蜀锦,你来吧。”
蜀锦崩溃摇头,哭得几乎跪倒在地:“不……不要……”
明月伸手抚上她的脸,眼泪混着血滴落:“我不想变成傀儡……求你了……”
突然,牢外传来拓跋怡的怒喝:“王爷要的人都敢拦?!”随即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声。
沈砚之闭了闭眼,强压住喉间翻涌的血气,对蜀锦厉声道:“去拦拓跋凛!”
蜀锦咬破嘴唇,最终踉跄着冲了出去。
天牢内骤然死寂。
沈砚之缓缓跪地,将明月搂进怀里。
他右手按着她的后脑,让她靠在自己肩头,向来挺拔的脊背此刻佝偻如折剑。
明月的黄衣彻底染成暗红,发丝垂落,仿佛只是疲惫地睡去。
“蜀红马上就到……”他还在挣扎,声音哽咽得几乎听不清。
明月却突然抽出他腰间的短刀,抵住自己心口:“大人……求你了。”
刀尖入肉的瞬间,沈砚之双眼噙泪,手臂颤抖,终于崩溃:“……有何遗言?”
明月靠在他肩头,气若游丝:“皎皎明月……没有辜负大人。”
“辜负你的人……是我。”他一手死死按住她后脑,一手却颤抖着,终是狠心推进——
鲜血溅在他下颌时,明月最后在他耳边呢喃:“带公主……回东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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