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昭踏入倚梦阁，脂粉香混着酒气扑面而来。她一把扣住老鸨的手腕，冷声问："云娘子在何处？"

老鸨眼神闪烁："姑娘说笑了，咱们这儿可没这号人……"

萧明昭眯眼，知道硬问无用，索性松手，转身隐入人群。

她在庭院假山旁驻足，忽见一名小侍女抱着药包匆匆而过，面色憔悴。

萧明昭上前拦住她，递过一锭银子："家中有人病了？"

侍女一愣，眼眶顿时红了："娘亲咳血半月，这药……"

"带我去见云娘子，"萧明昭低声道，"这银子只是定金。"

侍女咬唇，最终凑近耳语："顶层‘观雪阁’，娘子以琴会友，寻常人进不得……"

“多谢。”萧明昭随即又掏出一钉银子递给侍女。

她纵身跃上飞檐，轻踏琉璃瓦，无声落至顶层廊外。

听到窗内琴音淙淙，忽而一顿。

萧明昭叩门："可是云娘子？"

"哐当——"

里面传来茶盏翻倒声，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似要逃离。

萧明昭再不迟疑，一掌震开雕花门——

雕花门被一掌震开的瞬间，琴音戛然而止。

萧明昭站在门口，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盯着雅间内那道背对着她的身影——那人肩颈的轮廓，发间若隐若现的玉簪，甚至是抚琴时微微低头的弧度……

都像极了蜀锦。

可蜀锦明明已经……

"……你？"她声音嘶哑，眼眶通红，指尖死死扣着门框，"……是何人？"

琴旁的人浑身一颤，缓缓转过头来——半张脸掩在雪纱之下，只露出一双盈满泪水的眼睛。

四目相对的刹那，萧明昭如遭雷击，心脏几乎停跳。

——那双眼睛，她死都不会认错。

“……公主……”

颤抖的声音响起，那人抬手，一点点拉下了面纱——

“蜀锦？！”

萧明昭的眼泪瞬间决堤，整个人踉跄着扑了过去，一把将人狠狠搂进怀里，指尖几乎掐进她的肩胛："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蜀锦浑身发抖，回抱住她的瞬间，眼泪浸透了她的衣襟：“是，我没死……我没死……”

萧明昭捧着她的脸，指尖颤抖着抚过她的眉眼，仿佛在确认这不是梦境：“那场大火……”

“是清风……”蜀锦哽咽着，“他从山匪手里将我救了出来……”

萧明昭为她擦泪，“你还遇到了山匪？何处的山匪？胆敢欺你？”

蜀锦点点头，随即又说：“都过去了，奴婢没事。”

萧明昭又哭又笑，可下一秒，她突然僵住——

“那…他呢？”

蜀锦的眼泪倏然滚落，嘴唇颤抖着，却迟迟不敢开口。

“蜀锦……”萧明昭声音发颤，“他还活着，对不对？”

一滴泪砸在地上，蜀锦终于崩溃般点头：“……大人被临天阁的阁主所救……一直在凤鸣谷……”

萧明昭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可是……墨公子？”

蜀锦含泪闭眼，算是默认。

——原来是他。

——原来他一直都在。

萧明昭的眼泪无声滑落，心脏像是被人生生撕开，疼得她几乎弯下腰去。

她忽然想起凤鸣谷的竹屋，想起他背着她走出竹林时，那冰冷的手和压抑的呼吸……

——他骗她。

——他宁可让她以为他死了，也不肯相认。

萧明昭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指尖死死攥住袖口："蜀锦，你为何会在这里？云娘子……是你假扮的？"

蜀锦摇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云娘子此人狡猾，行踪难测。我打听到她喜好琴艺，便假作琴师在此弹琴，想引她现身……"她苦笑一声，"没想到，没等到她，却等来了公主。"

萧明昭闭了闭眼，又问："那你为何不在凤鸣谷？为何不留在……他身边？"

蜀锦神色一黯，低声道：“两年前，大人从重伤中醒来没几日，陛下……便从东陵来了。从那以后，大人便不让我们跟着他。”

"皇兄？！"萧明昭瞳孔骤缩。

蜀锦点头，声音压得更低：“听阁主说，当时陛下听闻南院大火，担心大人安危，亲自赶来凤鸣谷。可大人他……”她咬了咬唇，"他与陛下发生争执，当场交还了玄甲卫统帅令和首辅印，说要…辞官。”

萧明昭浑身发冷：“那你刚才说皇兄问他的那句，是不是还在怪他？这是什么意思？”

蜀锦突然抓住萧明昭的手，眼泪汹涌而出：“公主可知，当年明月姐姐为何会死？”

“是宇文烈设计陷害……”萧明昭声音发颤，“沈砚之亲手……”

“是陛下密旨！”蜀锦崩溃般哭喊出声。

萧明昭如遭雷击，浑身血液仿佛凝固：“你说什么？”

蜀锦泪如雨下：“明月姐姐入狱后的第二日，公主可还记得……东陵来过一封密信？”

萧明昭记忆骤然撕裂——

那两晚，沈砚之心疾发作很厉害，记得有一天，她从玄甲卫手中接过那封金漆密信，亲自从门缝递给了蜀锦……

“是……那封信？”她声音飘忽，指尖发抖。

蜀锦重重点头，哭得几乎喘不上气。

萧明昭猛地攥住她的衣襟，指甲几乎掐进布料：“那封信上……写了什么？！”

蜀锦哭的溃不成声。

“回答我！”

蜀锦含泪抬头：“舍明月，保东陵。”

舍明月，保东陵——

六个字，如六把刀，将萧明昭生生钉在原地。

萧明昭突然想起那日夜晚，沈砚之苍白如鬼的脸色。

她想起了那一晚，沈砚之说的话，突然踉跄着扶住琴案，那夜的对话如惊雷般在脑海中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