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老太太大概知道穆青城和程静之间的一些事情,这也是当初穆青城带程静来见她,表示这辈子非程静不娶时,她明确表示反对的原因。
只是,她到底心疼穆青城更多,不想让自己的孙子为难,也就慢慢默认了程静,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和了解,她也渐渐对程静改观,甚至有些喜欢这个命如贱草却坚韧向上的女孩子。
看着穆青城发红的眼眶,老太太长长地叹了口气,“既然明知留不住,不如早放手。终有一天你会发现,越是炽烈的感情,熄灭得越快。”
穆青城盯着灯影下渐渐消失的背影,缓缓摇头,“不是的,奶奶。是她让我明白,什么叫细水长流、什么叫坚定可靠,什么叫全心全意。认识她五六年了,她在我才心安。”
老太太望着穆青城,“那就用心待她,好好珍惜她。人心不是铁石做的,她总能感受到你的真心诚意。”
穆青城却颓然地靠在老太太肩膀上,“可是奶奶,从一开始我就把我和她的可能彻底堵死了……她会因为我曾经帮过她感激我、维护我,唯独不会爱我……”
老太太忽然想起几年前听到的一些关于穆青城、程静和白瑞安之间的闲话,说白瑞安对在BK酒吧里讨生活的程静一见倾心,后来却被穆青城以体面的高薪工作和一百万人民币截了胡。
其中到底是什么情况,她没问过,如今看穆青城这状态,难道是他用工作和钱做交换条件,逼程静做了某种选择?一定是这样,不然程静怎么会进青城集团工作,还成了青城最信任助手?
只是程静和顾琉琛怎么又搅合到了一起?听青城话里话外的意思,程静心里的那个人分明是顾琉琛……
老太太一时理不清后辈之间这些弯弯绕绕,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长叹。
*
锦园外,长长的梧桐道上,暗影沉沉偶而有夜风吹过,梧桐枝叶便相互摩擦沙沙作响。
道旁的黑色轿车上,一条修长的手臂懒懒地搭在车窗外,骨节分明的指间夹着已经燃烧过半的香烟。
烟灰积出一大节,被穿街而过的风吹落,露出一点猩红。
程静停在轿车旁,盯着驾驶位上的顾琉琛,“为什么故意坑我?”
顾琉琛对程静的秋后算账毫不意外。
他并不回答程静的问题,只是收回胳膊将烟头按灭后指了指副驾,“先上车。”
程静一上车,顾琉琛就发动了车子,但始终没起步。
程静抿着嘴,直接靠在椅背上扭脸看窗外。
这时车玻璃突然升起,把整个车内空间和外界隔绝开来,除了发动机低低的嗡鸣,只剩下浅浅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顾琉琛看了眼程静,她依然固执地盯着外面,只留个负气的后脑勺对着他。
他翘着嘴角淡声提醒,“就算生气,也先把安全带系上。安全第一。”
透过车玻璃反射出的影子,程静清楚地看到顾琉琛眼底的笑,仿佛她是个蛮不讲理肆意撒娇的小孩。
她窝在心头的火气越发旺盛。
分明他才是年纪更小的那个,得是什么样的道行和心态才能露出这种神色!
不过,安全第一这话没错,就算负气也不能拿生命安全开玩笑。
她顺从地拉过安全带扣好,“现在可以说了。”
顾琉琛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几下,“你真不知道为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今天,你是故意的吧?”
“对,我确实刻意为之。”
“所以你早把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她是穆青城左膀右臂的同时也是他的家人都认可过女朋友,仍然要求她以女伴来参加这场生日宴,知道白瑞安是穆青城的弟弟,这场生日宴必定会有穆家的一些长辈在场,仍然要她堂而皇之地站在身边,挽着他的手臂进入宴会大厅……
他所有的行为都是有意为之!他让她变成了打在穆家颜面上的那只巴掌,让她在穆家长辈面前无所适从,连真话讲出来都像在狡辩!
程静忽然抬眼,盯着他,眼底有恼火有怒意,“你到底想干什么?!”
顾琉琛和她对视片刻,忽地冷笑着轻轻回答,“我想报复你啊,程老师!”
程静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程老师”惊起一身鸡皮疙瘩,更因他嘴里的“报复”二字心头一寒。
“如果是因为六年前的事情,那我可以清清楚楚地告诉你,任何一个有责任感且对自己从事的职业抱有热情的家教,都会由衷地关心爱护自己辅导的学生,把每一个学生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尽可能创造一切条件,引导他们掌握知识爱上学习。
难道我关心学生爱护学生也是错?你怎么就能把它定成我不可饶恕的原罪?”
顾琉琛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忽然收紧又松开,车子平稳起步向前行驶,“所以,你想告诉我的是,你对待每一个辅导过的学生,都是这么尽心尽力无微不至,我和他们并无不同?”
程静确实想表达这个意思,但直接答“是”显然很生硬又伤和气,就算现在被顾琉琛明目张胆地坑了一把,顾琉琛也是不能得罪的人。
她很明白什么叫适可而止。
“也不是完全不同,至少你比其他孩子天分高很多,而且家世也是其他孩子望尘莫及的。”程静斟酌着说了这么句话。
听完这话的顾琉琛,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我真是该由衷地感谢你对我的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