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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雨总是毫不讲道理,小师父们刚把发霉的经书摊出来,晒了还没一个小时,天就转黑,马上就要暴雨。明越和空力刚从溪边洗好衣服回来,就投入收书的“战斗”。谁料到书刚收好,一阵风吹来,乌云又散了。叫一群人面面相觑,脸上尽是无语。明越也是哭笑不得,只是这书还是不敢再晒了,怎么也得等到第二天再说,于是又回到自己房间,见到厉仲膺等在门口。
明越踟蹰片刻,还是走了过去,其实他觉得厉仲膺上次在他这里吃了个软钉子,以他的性格大概会回去把他骂一顿,倒不至于做什么恶事,不过应该再不会来了。
结果没过两天,竟然又来了。
明越刻意加重了脚步,于是厉仲膺很快望过来,两人对视一眼,厉仲膺要过来接他手中的桶子。明越见他手中还拿着东西,错过手去,直接把木桶放进房里,问他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厉仲膺僵硬地摇摇头。
明越也沉默下来,他不觉得自己与厉仲膺还有什么话说。
半晌,他见厉仲膺头上冒汗,嘴唇也干枯,还是把他让进房里,洗了个杯子倒水递给他。
这间房子再简单不过,一张小床,一个小柜子,上面有几件换洗衣物,一套桌椅,桌上左边放着本经书,右边散乱开的书倒是杂七杂八,看上去甚至花花绿绿的。
见厉仲膺的目光停留在那,明越摸了摸鼻子,上前把书整理了重新摞好,又说,“山下面村委会搞了图书室,借来看看打发时间的。”
厉仲膺点了下头,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只是又看着明越。
明越浑身别扭,忍了又忍,还是问,“你到底来是有什么事啊?要是没事就还是回去吧。你不忙吗?”
“我把事都安排好了。”厉仲膺说,“我……我就是想待在这。”
明越本来想说京海多的是寺庙,想了想又觉得自己不必说这种无用的话,硬起心肠道:“但是你待在这我没法做事了。”
厉仲膺说:“你不用管我,你做自己的事就行。我……我也可以帮你。”
明越看他:“我要睡觉了。”
他这话说的有点没道理,下午四五点的时间,有什么午觉睡。厉仲膺也顿住,很快说,“我就待在房里,不说话,不出声。”
明越如实相告:“这个行为真的有点……变态。”
厉仲膺反而像松了一口气,甚至轻轻点头,“我知道。”
“……”
无法沟通。
明越已经在思考将他暴力送下山的可能性,忽然又听厉仲膺说,“明越,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次,我之前对你做的很多事都……很不好,伤害你。”
明越顿住,看着厉仲膺的薄唇一开一合,同他说,“对不起。”
他的话说到一半,明越就隐约猜到他要说什么了,但他又不太信厉仲膺真能把这三个字说出来。
毕竟他在厉仲膺身边这几年,厉仲膺不仅没对自己说过,也没对别的人说过。厉大少爷向来理直气壮,理不直气也壮。即便在他们圈子里的好友面前说错了话,也早有人替他揭过去,没人觉得厉仲膺需要道歉。或许厉仲膺自己也这么觉得。
明越想他该轻松地回一句“没关系”。因为本身这些事对现在的他来说就没有关系了。
但是他能用现在的自己替过去执拗自尊的自己说“没关系”吗?明越也不知道。
他故作轻松地笑笑,“厉总是来道歉的吗?其实不用放在心上,毕竟那时候我的待遇里就有——”
“明越!”厉仲膺慌乱地打断他,第一次在面上露出痛苦的神情,“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说,我那时候只是……”
只是太怕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