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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中午太容易睡得昏沉,明越在这个冗长的午觉中做了许多梦,最后停在奥斯陆那个极冷的冬夜海中,不知道是不是冷得太过出现了幻觉,海水却像沸腾,似火焰从下向上灼烧,直至将他包裹……
终于有一丝清凉。
明越猛地睁开眼,却见眼前一个因消瘦得过头的男人定定地望着自己,浑似下一秒就要把他生吞活剥。
在闲散时光里抛诸脑后的警惕心暴起,明越迅速跳到地上,却见男人仍然定定地望着他,短衬衣长西裤,却坐在摇摇晃晃的矮凳上,手上还拿着可笑的豁口蒲扇。
忽而记忆回笼,认出来眼前人。
认出厉仲膺让他微微松懈了防卫姿势,心反倒提得更高,明越先开口,“厉总。”
厉仲膺如梦初醒,跟着要站起身,却忘了自己方才蹲了多久,霎时腿麻眼花,被明越伸出手扶了一下才将将站稳。
那只有力的手只是在他手臂握紧扶正,厉仲膺却觉得一阵撞击从皮肤火光带电地直奔大脑,心跳又猛烈起来,让他说不出话。
明越又叫了他一声,又问他怎么来了。
他的语气太平常,平常中甚至流露出一丝责怪,好像在怪他不该找来,平白添了麻烦。
一时间厉仲膺说不出是怒还是酸,总归从心口冲着眼鼻向上涌,他用力闭了闭眼睛,才开口:“你不觉得你还欠我一个解释吗?”
明越略一犹豫:“你没收到我的快递吗?”
“收到了。”厉仲膺说,“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不能当面和我说?”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他觉得厉仲膺不会轻易地让他离开,又或者是因为……他也不想面对因自己离开而变得失态的厉仲膺。尽管他认为失态的可能性很小,但他下意识规避这种风险。
明越不语,错开厉仲膺的目光,忽然又听他说:“和我回去。可以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不。”
这个拒绝是没有经过任何犹豫的,明越说完又察觉自己语气太坚硬,他看向厉仲膺,果然见他脸色更加惨然,下意识补充:“厉晖源已经进去,没有十多年出不来,您的安全问题不必再担心。集团也已经走上正轨,我没有什么作用……”
“我又不是要你做什么。”厉仲膺打断他,“你回来,想做什么都可以。”
明越在心里惊讶了一瞬,仍然摇头,“不必了,我在信里都说得很清楚。何况我在这里也过得很好。”
“可是……”厉仲膺忽然顿住,有些不明显的僵硬。
明越顺着他的目光向自己身后看去,一只小土狗正摇着尾巴颠颠地向他跑来。明越顺势捞起抱在怀里揉了两把,“小师父们都去做功课啦?”
小土狗汪汪两声,似乎正是回答。
明越任它钻自己的肩颈,也不嫌热,只是向厉仲膺笑笑,“这是我们庙里养的小狗。”
厉仲膺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小狗身上,问,“你养的吗?”
“空力小师父养的。”明越摸了摸它的头,“但是空力他们很忙,他们做功课去了它就来找我玩。”
“它叫什么?”
明越没料到他会问这只小狗的名字,“竹送。在竹林里捡到的,就叫竹送。”
厉仲膺重复了一遍:“竹送。”
竹送听到有新的声音叫自己的名字,从明越怀里伸长了脖子想凑过去,明越想起方才见厉仲膺的样子似乎怕狗,反而抱着小狗向后退一步。
厉仲膺僵着声音问:“我能摸摸吗?”
明越见他要摸,也不拒绝,将竹送举到他跟前,见男人小心翼翼伸出两根手指,用指腹蹭了蹭狗头。
“你可以摊开手掌摸它,它不咬人。”
于是厉仲膺又张开手,被小狗的脑袋顶了满掌。
但他没有撸狗的动作,竹送很快厌倦,又钻回明越怀里让他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