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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叹秋水敛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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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到了他的父亲,也见到了许多曾经出征前祝福过他的人,他们有人赞叹,有人巴结,有人暗地里揣测、唾弃,其实看好或不看好,他都未曾在意过。

然而这偌大的殿堂,却独独少了他最想见到的人。

虞珵像一位久经风霜的旅人,急着寻觅一处避风港。

他奔走在京都奢靡的街道上,无心多停留一秒,他弯弯绕绕进了那条曾经穿梭过无数次的小巷中,见到了两个扑腾吵闹的少年人的虚影。

他不信他人说出口的话,一定要亲眼见到,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回趟家,最后却揣着粗气怔愣于眼前斑驳萧索的祁家宅院……

那个他曾经挂怀于心,曾寄予多少音书的人,真的走了。

“祁家这回啊,是真的没落了。”

退朝路上,被虞珵询问的同僚跟他说——

前年西南地区严重旱灾,成片成片的农田几近绝收,引发的饥荒造成了数以万计的死伤。朝廷闻奏,派官员调查后拨粮拨款,那时被命新官上任的祁莘便是事件的主要负责人。

虞珵说,这个他知道。

他还知道,西南那片区域是旱灾高发区,突发时常年依靠中央与各地拨粮款治标不治本,祁莘走访邻国旱区,求得耐旱作物后推广西南。

为确保作物的适应性与存活率,他还特地去叨扰了他师兄解决了作物因地制宜的问题,他师兄为此也特地赶赴西南,研习指导了作物与当地土壤水质等自然因素的适配。

他还记得,那次祁莘还在信里半开玩笑般地对他说:“还有啊,你可别瞎操什么没必要的心,放心啊,你们的粮草管够!”

“那你知道后来发生什么了吗?”同僚的问话拉回了虞珵的思绪。

虞珵晃了晃神,他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后来……

虞珵想起来了,那是他和祁莘的最后一封书信,后来,便再没有“后来”了。

其实仔细想想,分开的这将近三年的时间里,两人根本就没写过几封信,为数不多的那几封,还是在分别后的前半段时光里写的。

这混乱的年岁里,无论朝野与沙场,又有几分片刻的功夫能够写封书信呢?

同僚告诉他,后来——

后来,祁钟瑶因功晋升,本安安分分地混着日子、已经开始走下坡路的祁家再一次以破竹之势在朝堂占得一席之位。

然而,祁莘的父亲祁舒臣,半辈子无功无过,前半生沾了祖上的光,混了个不大不小的官职,左右逢源,后半生沾了儿子的光,更是如鱼得水,本可以就这样安分守己地安度晚年,却不知是人老了糊涂了,还是半辈子活得太顺,人入中年愈发贪得无厌起来,祁老爷竟私自敛财,贪污受贿。

事端败露后自愧不堪面对现实,夜里趁下人不注意,阒然于祖辈祠堂自缢。

茶余饭后的闲人说啊,祁家这一辈的当家算是毁了几代人的清白——

“老子都这样了,儿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就是,表面上两袖清风,背地里指不定在哪儿搜刮民脂民膏呢。”

“那哪儿能止,多少代人的世族了,肯定是祖辈的传承呀。”

“……”

祁莘不堪受辱,径自解佩辞官,离京后便销声匿迹。

皇上念及旧情,对此事便不再予以追究。

“我不信。”虞珵从嗓子眼里发出了声音。

“小将军,人磨圆实点吧,这可不兴说啊。”

少年将军轻飘飘三个字落地没被任何人听到,他莽撞地闯入曾留有两个少年人身影的每一处角落,却遍寻不到那人留给他的,哪怕一丁点讯息。

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走得这般决绝?

……

虞珵最终驻足在了祁家那棵已许久无人问津的银杏树下,他知道祁莘以前最喜欢坐在那树底下的石凳上发呆了。

透过时间的光影,恍惚间,虞珵仿佛又一次看到了那个银杏树底下撑着头、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几片树叶子的少年。

最后虞珵深吸一口气,收起眼底的红晕,默默退出了这片可能被时间遗落了的角落。

走出门的刹那,少年将军再看不出任何破绽。

八月

在一处远离皇都的偏远乡村集镇上,一名头戴斗笠的黑衣男子从一辆行进中堆满了茅草的牛车上无声息地落了地,走进一家客栈,他只身坐到客栈一楼靠窗的一角桌位,要了一壶茶,然后摘掉了自己的斗笠。

“诶诶听说了吗,就那去打仗的什么侯的儿子,立功了呢。”

“呦呵,我还当那贵人堆里出来的小少爷是想去做个英雄梦呢,带着一帮仆从,去边塞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

“可还不止呢,这回回京呐,皇帝都给他封将军了,据说是接替了陈将军的位置。”

“真的假的?”

“你消息怎么这么滞后呢。”

……

黑衣男子听着邻桌边的客人聊得热火朝天,听着那茶余饭后里作为谈资的年轻将军被几叹有为,他一手撑着头,一手把玩着桌上的茶盏,不知想到了什么,偏头低低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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