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酒眼神一凛,忽然低声道:“不对!”
可是吾路却仿佛没听见似的,直着一双眼睛往前跑,还胡言乱语道:“林瑟我给你钱,你不要让他们打死我娘亲.....”
他受了案卷的影响此刻,已经跟着原来的行为重蹈覆辙了,听来,兴许是闹事之人将吾路的娘亲打了,吾路为了救人,才要拿钱请林瑟出面。
可是他那时不知道,林瑟本人就在红伶楼。
“希望吾路跟着案卷情节的保护不要出什么差池。”凉酒松开吾路,一个急刹车,放吾路顺着小路远去,而他自己活动活动手腕,摘下了腰间别着的扇子——
照说在案卷里大动法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容易造成案卷损坏,但是现在必须得亲眼看看,林瑟究竟受到了什么制裁,才让他生出了屠城的念头。
凉酒口里念诀,身形一晃,再睁眼,他便已经在红伶楼前,身后两个白衣修士按着他的肩膀,按得他骨头碎了一般。
他贴了林瑟在案卷中的残影,与林瑟共感官。
……
红伶楼前,大孬哥带着各种小厮清点着遭了破坏的玩意儿,每报上来一件,大伙的脸色就白上一度。
人们原本热血上头,寻思法不责众,可是此刻一见天山门,当时面色铁青、如丧考妣,心知在劫难逃,开始愤恨地声讨林瑟。
“都是林瑟的错,我们都是为了他才来的,这事跟我们没关系啊,仙家放我们走吧!”
“原来是红菱那臭婊|子和那修仙的生的儿子,还真当自己是个角,来我们八大穷巷装大尾巴狼?”
林瑟已经抖成个筛子,浑身冰凉,如坠冰窟,他只知道自己今天盛装来唱,本想惊艳四座,可是四座却先把他惊了一身冷汗,凉酒与林瑟通了感,也在其中感触到他的恐惧,他听见林瑟在心里道:“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啊……”
哪会有人救他。
林瑟卑诺地轻轻抬头,红着眼圈,望了天上的仙人一眼。
凉酒跟着他抬眼,定睛瞧天上那人,可是就在他抬头刹那,他却惊觉上边站着的根本不是琮玉。
这人他没见过,虽然也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可是他脸上比琮玉多一个疤。
对啊,这时候还是几年前,琮玉指不定还在哪旮旯,“仙家”也不指琮玉,凉酒兴是听人们管“琮玉”叫仙家叫习惯了,理所应当便觉得他是琮玉了。
那位仙家和老楼主对视一眼,低声说了什么,凉酒赶紧施法放耳朵去听,听见半句沙哑:“琮静,放走刁民,跟我去混沌山谷。”
琮静低声答:“是。”
老楼主在琮静的搀扶下落到地面上,背着手走向林瑟,林瑟向后缩了一缩,却被强行钳制,不得动弹。
老楼主沙哑道:“从此,红伶楼的门,你再不能踏入一步。”
林瑟心里“咯噔”一声,像是有什么坠下去了,然后那块地方就此空空荡荡,永远的缺失了一个叫“愿望”的东西。
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在那一刹那,想到了回家之后会受到怎样的责骂,想到了红菱的病会越来越重,想到了邻里的白眼,想到了从此以后,他将生不如死。
不能出人头地,只能坠入尘埃。
而他现在已经掉下去了。
可是他还不甘心,他泪流满面,他声音颤抖,他美妙的嗓音变成痛苦的哀求,他俯身,挣扎不动却拼尽全力磕着头。
“楼主,我真的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啊,他们不是我指使的啊……”
解释向来苍白,所有对“解释”的希冀都是人在绝望中的幻想。楼主当然不信他,“啐”了一口,将他丢在后面。
琮静掺着无脸人,走向了吵吵闹闹的人群,打人群里出来个女人,赶紧在他们面前拜倒。
正是那刚刚“摔断腿”的老妈妈,她哪是摔了腿,分明只是撒泼崴了脚,这要是断了腿,她那还能撒得起这泼。
无脸老儿道:“你看着办。”
那老妈妈“咚咚咚”磕了好几个响头,掐着范谄媚道:“一定,一定。”
琮静带了无脸人闪身不见了,林瑟浅浅向那方向撇清了一眼,看见二人乘风去了北边。
林瑟自然不会想什么,可跟他通感的凉酒会多琢磨一步,那方向正是混沌山谷,他们到底往混沌山谷干什么去?
正在这时,尖细声音传来,林瑟一个哆嗦,又将头埋了回去:“大家静一静,静一静。”
四周终于静下来了,人们的眼睛在灯笼火把的照射下,仿佛幽幽鬼火。
眼见大伙安静,老妈妈顿时扬眉吐气,头便高扬了起来,调子也上了一个档,继续道:“我知道大伙都是明白人,这件事呢,我们楼主也没特别为难大伙。”
“都知道,这大嘴巴抽上,可不是好受的。”这老妈妈嘴角往两边一扬,扬起来眼角几丝丝褶子挨着个儿报着数往上翘。
她顿了一下,伸出一根带了掉色金戒指的手指头,颤颤指着林瑟,眨眼间将笑容收尽,恶狠狠道:“今儿个谁狠狠抽这林瑟个嘴巴,谁就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