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菱气若游丝的躺在炕上，呢喃着什么胡话：“林瑟，带我回红伶楼……”

可是没有人听她的的话，院子门口，那身着金纹白衣的人登上马车，老马嘶鸣一声，迈开了步子，“哒哒哒”顺路而去。

林瑟坐在车上，今天特意涂了最精细的妆面，细致到每一笔都是上着功夫绘就的，他绷着上身，端端正正地坐在车里，身上的衣裳没有一个多余褶子，云履微抬不沾地，生怕多了什么灰尘。

这打扮若是换凉酒见了，都得感叹一句这是个满身皓月清风的美人。

车里还坐着个膀大腰圆的大小子，穿着个破坎肩，坎肩有点小，系不上口子，只能敞着怀，露出一身肉来。

他搂着一抱花花绿绿的衣裳——是红伶楼派来给林瑟拿着东西的。

林瑟轻声问：“不知该怎么称呼？”

那小子靠在马车内壁上，好像困了，随意道：“别在这拽文了，管我叫大孬就行了。”

林瑟一愣：“这......未免不太尊重。”

大孬哼哼一句，似乎是在笑他，阴阳怪气道：“讲什么尊重不尊重的，让他们尊重尊重你就行了，今天是你在红伶楼的第一场，可要热闹了。”

林瑟不知该如何回，只知道不停点头，强行摆一张笑脸道：“借你吉言，借你吉言。”

大孬在那笑，林瑟不知道他要笑什么，可是这笑容并不真实，好像另有心事，林瑟看出了大孬的冷淡，于是赶紧从袖口抖出几枚铜钱来，抓了大孬的手，塞进他手心，恳切道：“这是哥哥的一点小心意，还请告诉我，这一场要演到什么程度才能留在红伶楼。”

大孬贼眉鼠眼地瞥了一眼手里的铜钱，假笑一番，收进了自己囊中，然后道：“嗓子不唱哑，楼里人不满，不、许、停......”

林瑟咽了咽唾沫，仿佛是花轿里的新娘子，肉眼可见的紧张。

大孬得意道：“你放心，只要你到了红伶楼，自然能看见那乌泱泱的人，你只管唱到出不来声。”可是说罢，又咬牙切齿地笑了起来.

林瑟傻傻低头答：“好。”

老马顺着长街，向着灯火辉煌与无限荣光走去，可是那灯火之下，却另有群情高涨与火气冲天。

......

“哐！”一个精雕花瓶砸在地上，摔得粉碎。鲜花滚落在地，被几只脚踩过，已是不成样子。

“林瑟是我们八大穷巷的伶人，凭什么你们红伶楼说抢走就抢走？是觉得我们没资格听戏吗？”人们一股脑涌进红伶楼，人和人互相衬着威风，哪里有什么公理，数量就是正义，他们扯着嗓子喊“保护林瑟，砸了红伶楼”，你一言，我一语，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亮。

一犬吠影，百犬吠声。

红伶楼的老妈妈被推到楼梯上，摔断了腿，放声长嚎，哭喊着：“没天理了！没天理了！林瑟想进来，我们还不想要呢！”

又有人胡搅蛮缠道：“你是瞧不起我们林瑟吗？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哗啦！”桌椅倒塌，连台上都多了个大坑。

今夜万家灯火不明，还有人熄了灯，陆陆续续顺着长街而来，惊叫怒吼掺杂，惊飞鸟雀百里，明月不忍，悄悄躲在了云彩后面，天空霎时间黑了下来，外头伸手不加五指。

一个女人焦急地在楼上喊：“小路！小路！”可是没有应答，不久，便有人将目光投过来，怒道：“这就是红伶楼的头牌，抓了她！”

“是那个狗眼看人低的红菱吗？”

有人不辨是非地胡诌道：“是！打死她！”它知之甚少，却言之凿凿。

找不见吾路，她明明见人如豺狼，却还是义无反顾的摘下发簪，下了楼去。

“我不管你们找什么红菱，谁也不能动我的小路.......”她跌跌撞撞进人群里，手里拿着簪子胡乱挥舞，用尽气力喊着：“小路,你去哪了，你回答娘亲一声啊.....”

好像有楼上的女人喊了句“回来”，那声音掩盖在怒吼里，再无踪迹，其他女子哆哆嗦嗦地藏在包厢里，一动也不敢动。

.......

大孬在车里朗声道：“看到没，前边的人可真多啊.....”

林瑟顺着帘子缝隙望去，看见人满为患，听见惊叫，听见“哐哐”摔砸之声，一声长嚎来，惊林瑟一身冷汗。

林瑟颤声问：“他们......他们......”

大孬一笑，扬手将手里的衣裳砸了出去，砸了林瑟满身，劈头盖脸，林瑟“哎呀”一声，手忙脚乱地把衣裳扯下来，最后却只看见一个肥硕的身影从车上一跃而下，“咚咚咚”地向着远处奔去。

“林瑟来了！”他听见大孬高声喊！

老马突然加了劲，向着人群冲去，林瑟被颠了颠，身子不稳，摊坐在马车里，车帘子被颠地前后摇摆，林瑟顺l1帘子缝,窥见一座七零八落的红伶楼。

马车周围满是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