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俩来向爱
哼!你假情假意,假心假肠
不是真正的小乖乖!”
这是荀景在唱,唱得很伤心,很断肠,不如她唱得带有恐怖色彩的戏剧性,可他的声音很好听,像黄鹂的歌喉,箜篌的沉吟,更加在这遍地哀嚎声中显得如闻仙乐,可是充斥着哀婉,为什么?她好想哭,磨砺的指腹拂去她眼角的残泪,他的指腹为什么是粗糙的?他那么爱美的人,玉一样精雕细琢的人
“小钰,你我共赴黄泉好吗?”
奇怪,荀景绝艳的容颜,她看不清,可她就是知道他是荀景,很神奇的坚认。
“为什么要共赴黄泉?”她问得很浅,像既定了台词的话本人物,而且她好像意识不到。
“我们一起跳下这忘川河好吗?”
河里被腐蚀浸泡的鬼叫嚣着似要把岸上之人撕碎吞掉。
“跳下去之后呢?”她虽已知会如那一个个受着煎熬的恶鬼一样生不如死,荀景的面目模糊不清,可她能感受到手心里的温热,她也知道拉着她和她五指相扣的是荀景。
“灰飞烟灭,跳下去之后我们就会灰飞烟灭,小钰,你愿意么,愿意和我一起灰飞烟灭永远消失么”
这是个疑问句,可荀景是陈述的语气,飘渺悠远,像远在上古。
“愿意”
祁钰答了,很坚定,好像他们意念合一,好像荀景所问也是她所愿。
荀景没有震惊,也没有犹豫,他拉着祁钰决然近了一步,再一步就是恶臭沸腾的黑色忘川河,以及迫不及待等着他们立刻跳下去的恶鬼。
她想死吗?她想永远消失吗?永远在这六界,六界之外的天外天永不复存在吗?
昱国,她当过最低等的奴隶,当过只服属于国王的间谍,当过从无败绩的杀手,当过号令三军的将军,当过王后,当过国王,当过女帝,当过修者,当过神仙,当过茅山道士,当过救世者,她见到了乱世英雄。
这里,她当过佃农,当过秀才,当过解元,当过进士,当过状元,当过督察当过县令,她见到了麻木,见到了沉默,见到了窒息无形的铁锁链,连同三百年前当女奴的她。
三百年前,那段至暗炼狱的历史,她当过人菜,当过肉妓,忍辱负重当过突厥王名义上的“□□”,虽说那只是她耗费神力布置的淫靡幻象,受其赏识做了王后,她杀了他后成为民族英雄,驱赶吃人的突厥部落至西北无人荒漠,她见到了被按斤卖的想肉,两脚羊,见到了人相食,见到了易子而食,见到了饿殍遍野,见到了杀人取乐,见到了人不如畜,见到野狗吃了奄奄一息的小孩,秃鹫叼走了被易子而食的襁褓婴儿,见到斗兽场上狮子捕捉抱头鼠窜的奴隶,见到被投喂给老虎的瘦弱少年。
少年挣扎着,反抗着,撕心裂肺着,惊恐着,绝望乞求地望了她一眼,下一秒,他的下半身被咬断,接着,他的头颅入了另一只老虎的口内,鲜血满地,艳红得像天边落了一半的夕阳。
突厥的报应却是温柔的,一刀毙命,一剑封喉,乱世十年,结束了,于是江山寇盗发现了残忍血腥地吃人是不会让他的江山长久的,需要温水煮青蛙的法子,男的去给他耕地,女的去满足他的□□和传宗接代,于是这片大陆就变成了有管理性的牧场,为了巩固寇头的地位,科举制定期规律地从牧场里挑出他忠诚的追随者和拥护者来稳定秩序,平衡心怀不轨的世家,可没有改变的依旧是———吃人!
是像蛇一样慢条斯理地吃,也是两脚羊逼死了她弃明投暗心甘情愿选择的,两脚羊至死仍愚,蘸着意图拯救它们的恩人的血吃得津津有味极了,成千上万人山人海的两脚羊朝高墙上站着的那位“慈眉善目”的牧场主高呼:万岁!
牧场主需要牧羊犬,他亲自授勋他遍布天下的牧羊犬于侯官的称号,为他排除异己,甚至可以看到同室操戈兄弟相残父子互疑母女妒杀的幽默滑稽。
她想死,想消失,想灰飞烟灭,想永不复存在。
“我不想灰飞烟灭”她道。
“不如叫他们都灰飞烟灭了吧”对啊,凭什么她要死,要消失,要灰飞烟灭,要永不复存在,凭什么,救世?不,她要灭世。
身边的荀景慢慢得,消失了,飞沙还是流萤她看不清,但她落泪了她知道,鬼哭狼嚎声音淡去,无尽的漆黑淡去,远处是黑暗里飘渺摇曳的一束烛火,水滴形状的,由蓝色变成黄色。
“荀景”下意识得,祁钰道。
身后静静得,但是有人,而且环抱着她,隔着衣物她能感受到温热的胸膛,和清浅且不平稳的呼吸,除了那束烛火,就是漆黑的黑夜,祁钰看向她胸前的玉坠,一如既往得安静。
可是脸颊上的不舒服让她知道她哭了,衣领难受粘着脖颈。
“什么时候动身?”祁钰问。
“十天后”
“去哪里?”
“东宫”
声音暗沉得如漆黑长夜,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平静地和谢长则对话,平静得不可思议。
“做什么?”
“王妃”
“不是太子妃吗?”
“是齐王妃”
齐!王?她三百年前的国号,她建立的是一个国,以王自称,而非皇,因为这是两个不同体系社会的寇头称号。
“你何时被封了齐王?”
“梦里”谢长则道。
“故弄玄虚”祁钰肘击了后面那人。
“睡吧,时辰还早”谢长则埋进祁钰的侧颈,很快呼吸匀长。
“你倒睡得香,我跟你说我老公可是冥王,仔细他勾了你的魂”
冥王当然是她瞎编的,可她万没想到编成真实了。
平稳的呼吸她以为他睡着了,又是死水一样得沉寂,祁钰眼睛酸胀,这次她入眠很快,好像有什么花香,她分辨不出,好久后谢长则清浅地出声:“勾魂的是王妃”
是情话却又冷硬,仿佛夹杂着寒冬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