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声在寂静的房间内显得格外刺耳,像是某种倒计时,每“嘟”一声盛晏的心就沉一分。
直到熟悉的女声传来。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根本没有人接。
他呼出一口气。
这么长的时间里,看来只有自己在困扰。
他这边辗转反侧,寝食难安,对方却是岿然不动,毫不在意。
盛晏瘦削的脸上勾起一个笑,转瞬间又消失了,昏黄的灯光映在他脸上,描摹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算了,就这样吧。
他猛地抬手将手机扔到墙上,碎裂声响起,看都没看一眼碎裂的手机,翻身进了被褥中。
被遗忘的手机静静躺在墙角,蜘蛛网一般的屏幕上突然亮起幽幽的蓝光。
盛晏这一夜都没有怎么睡好,高反带来的头痛让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幸好床头有着李叔留下的氧气罐,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迷迷糊糊睡去。
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还是深蓝色的,这并不奇怪,西藏本来就和内地有着两个小时左右的时差。
救援队已经开始工作,耳边传来了嘈杂的人声、机器声,交织在一起,宣布着新一天的到来。
盛晏把握在手里的氧气罐丢到一边,落在垃圾桶内发出“当”的一声。
窗外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盛晏吓了一跳,仔细看去,发现是李叔。
“早啊李叔。”盛晏冲他打招呼:“睡得好吗?”
李叔在窗外老老实实地应答:“睡得很好,少爷。”
“少爷睡得不好。”盛晏揉着太阳穴,起身给李叔开了门:“高反,鼻塞,头都要炸了,我都怕醒不过来…”
他带着笑意的话停在嘴边。
门外,李叔站在门口恭敬地冲他低了头,随后微微侧身,露出了被两名保镖夹在中间的人。
他又瘦了一大圈,本就清晰的轮廓此时更是一寸不多,薄薄的皮肉裹在骨骼上,露出了他堪称艺术品的骨相。
他并没有被保镖控制,可他修长苍白的手指却自己绞在一起,像是无意识的举动,平日里虽然淡漠但总是明亮的双眼变得混沌,甚至缠绕上了红色的血丝。
盛晏静静地看着他,喉咙里突然有热气涌上来,让他本就炽热的呼吸变得滚烫。
李叔开口道:“昨夜我们在您的房间外发现了前来拜访的曲先生,当时您已经休息了,所以我们就先自作主张请曲先生休息了一会。”
昨夜。
“什么时候?”盛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愤怒,但他的心底偏偏生出了怒意。
“凌晨一点十五分。”
怒气突然到达了顶峰。
盛晏上前一把拉过曲律的胳膊,不出所料的又瘦了几分,然而这还不够,他居然在曲律的手背上看到了几个青紫的针眼。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就这样抓着曲律进了屋里。
李叔目睹着铁门在他鼻前重重关上,“嘭”的扬起灰尘。
他掏出手帕遮挡了下,随后自言自语道:“看来我应该去煲点营养汤。”
屋内设施简陋,除了床以外只有一个吃饭用的塑料凳,盛晏拉着曲律环顾了下房间,最终还是红着耳尖把床上的被褥推到一旁,让曲律坐到了床上。
“干净的。”盛晏解释道:“我昨晚脱了外裤睡的。”
曲律安静地坐在上面,苍白的手轻轻地捻了下被角。
薄了。
他想。
盛晏坐在塑料凳上,沉默着盯着灰秃秃的地面,尴尬的气氛将他们笼罩。
“怎么来西藏了?”盛晏问:“有工作吗?”
“你昨晚打了电话。”曲律没头没尾地说。
一个陈述句,没有任何情感,愤怒,喜悦,疑问,都没有。
但偏偏是个会让听了的人误会的话。
盛晏闭了闭眼,强压下心中那死灰复燃的悸动,强迫自己以一种客套的语气回答:“嗯,有事情找你。”
曲律的双眼蓦地有了神采,但仅仅是转瞬即逝,快的像错觉:“你说。”
“我想让你试试招一下信天翁的魂魄。”盛晏顿了顿:“他走的太突然了,我想看看他有没有未了结的心愿。”
曲律又沉默了。
盛晏不知道曲律为什么总是话这么少,仿佛多说一句都会累。
他叹气。
“觉得有些为难吗?”
信天翁的尸骨尚未找到,盛晏心生疲累,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揣摩曲律的心思,他见曲律迟迟不应,便自觉是自己冒昧了:不方便就算了,我…”
曲律突然点头:“好。”
盛晏:“谢谢。”
曲律的脸色不太好看
盛晏的目光下移,落到曲律的手背上:“针眼是怎么回事?你生病了吗?”
曲律拉了下袖口,像是想要把针眼掩藏起来:“感冒。”
好巧。
“你身体不好,还是不要在这里久留了。”盛晏起身,像是要送客。
“那你呢?”曲律的声音响起:“你什么时候回去?”
回去?回哪?
盛晏神色茫然。
他从小到大的挚友死在了冰冷刺骨的河水里,尸骨无存;他单恋的人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若无其事地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盛晏看着曲律精致的脸,那张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看的脸。
他有着一双最冷淡的双眼,如初雪掩映的松,收敛了所有情绪,但盛晏偏偏知道曲律所有不为人知的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