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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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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开始的时候,季渔梁以为信天翁只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散散心。

他从小到大干了不知多少次这样的事,由着自己的性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离经叛道,桀骜不驯,想炸画室就炸画室,想玩失踪就玩失踪。

反正他炸了的画室会有人替他赔偿,他失踪的话自然也会有人满世界的找他。

他是橱窗里易碎的瓷娃娃,是应该握在手里的明珠。

季渔梁常年累月的和他相处下来,已经从愤怒变成了无奈。

对于信天翁,他总是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虽然信天翁和盛晏能称他为一声朋友,但季渔粱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跟他们两个是不一样的。

盛晏可以陪着信天翁满世界的飞,可以上午在学校教室上课,下午就坐上去往大洋彼岸的飞机,世界各地在他们眼中像是出发即可到达的地铁站点,不管去哪里都是触手可及;盛晏还可以陪信天翁参加选秀比赛,和无数怀揣着梦想的少年们同台竞技,在舞台上大肆歌颂诗与远方。

世界对他们来说,是个大型的游乐场。

可他不行,他需要上班。

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要打卡,要做汇报,要陪着领导喝酒应酬,还要绞尽脑汁地想着今年的年假怎么休。

季渔粱的诗与远方在一份份报表的数字里,在一个个冗杂繁琐的会议里,在强忍不适还要干杯的酒杯碰撞声里。

生活让他寸步难行,只能囿于一方天地。

他关注了信天翁所有的社交账号,大的小的,只要信天翁发了图片他就会第一时间点赞,有很长一段时间,当他被工作压的喘不过气时,他都会在公司无人的角落偷看一眼信天翁的照片。

他爱看信天翁的笑,潇洒肆意,灿烂澄澈。

这笑容会让季渔粱觉得这个世界如此鲜活。

他这三个月一直都在忙着提职的事。职场如战场,职位指标数总是那么的少,而和他同期一起进单位的竞争者们却是那么多。他没背景,没后台,有的只是履历表上短短几行的成绩。

这三个月里,他经常在工位上猛地一抬头便发现窗外已经是漆黑一片,休息时间也变成了应酬时间,常常从这个酒桌上下来转身又去了另一个酒桌。

雷达不动的十点之前入睡也早已被他遗忘在脑后,生活作息乱七八糟,多数时间都是在公司或是酒桌上。

他的酒量其实一般,只是能忍,惨白着一张脸硬撑,实在撑不住了,就偷跑到卫生间催吐。

彼时的他强忍着胃部的绞痛,边用流水漱着口,边看着镜子里双目赤红的自己发愣。

陪着他的同事问他“干嘛这么拼?”

季渔粱木然地眨了眨眼,像是卡顿,生锈的机器。

所幸皇天不负苦心人,提职这件事总算有眉目了。

全体职工会议上,季渔粱端坐在一旁,心中既雀跃又安定,只要这个会议开完,那么一切都可以尘埃落定。

他想要久违地休一下年假,还有他的存款已经到了三百万,可以支撑着他和信天翁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季渔粱从来没有如此放松过,他觉得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就连窗外的叶子都变得翠绿欲滴。

他开始期待未来。

主任正在会议上滔滔不绝,季渔梁环游天外,直到他的手机突然震动两下,弹出了“特别关心正在直播”的推送,他疑惑地垂眸打开,待看清信天翁所在的地点后,脑袋“轰”地炸开。

似乎有人叫了他的名字,随之而来的就是热烈的掌声,然而季渔粱却皱起了眉头,吵闹的声音让他根本听不到直播中的声音。

身旁有人拍他,催促他站起来,季渔梁只能把手机塞进兜里站起身,端出那副四平八稳不动如山的样,冲众人礼貌的道了谢,又简单的讲了一些根本没有走心的话。

主任笑着拍他的肩,俨然把他当成了培养对象,目光里满是欣赏。

倏然间,季渔粱的心脏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一种不祥的预感将他包围,

他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离席。

季渔梁用尽心血所追逐的一切,在这一天,都成为了镜花水月。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他是不是根本没有死。”季渔粱颤抖着手摸出根烟来,含在嘴里点燃了。

这是盛晏第一次见到他抽烟,和许许多多颓废失意的人一样,没什么特别。

烟气弥漫中,季渔粱的眼睛似有光亮闪烁:“以他的个性,玩失踪也不是不可能。我们都打捞这么久了,依然一无所获,会不会是他根本就没有死?”

风声呼号,沙砾打在窗上,劈啪作响。

盛晏突然觉得嗓子干涩的难受,他张了张嘴,第一句却没发出声来,他清了清嗓,才像重新找回了自己声音般。

“他很累的。”

没有说可能或是不可能,盛晏只说出了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旁人或许听不懂,但盛晏知道,季渔粱一定会懂。

果然,季渔粱的手指僵在膝上,指尖的烟像是变成了铁,坠的他浑身颤抖。

季渔粱的喉间突然发出一声好似动物濒死前的呜咽,紧接着,大滴大滴的泪水砸了下来。

信天翁很累的。

他的一生都被那个诅咒一般的预言笼罩着,担惊受怕,噩梦连连,好不容易平安长大,却突然得知自己的父亲为了给自己续命做了无可挽回的错事。

其实知道了也不要紧,他大可把这件陈年往事抛置脑后,继续快意潇洒地做他的豪门公子哥。

可信天翁太清醒。

清醒到一颗心玲珑剔透,掺不得一丝愧疚。

简单纯粹的简直不像是人类。

而信天翁的出生到离开,恰巧都带有些说不清的玄学色彩。

信天翁本是一种海鸟,给他起这个名字是因为他妈妈曾做过一个梦。

那时候的赵媛媛怀孕不久,相比于其他母亲,赵媛媛年轻的过分,只有二十岁。

年轻的少女可以一腔孤勇走入婚姻,但无法背负一个鲜活的生命。

更何况,赵媛媛和信明达之间并无爱意,一切不过是顺应家族安排而已。

所以,赵媛媛和信明达爆发了相识以来第一次,也是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赵媛媛执意不留这个孩子,信明达气的太阳穴都要炸开,但最终还是请赵媛媛再考虑一下,他嘴上说着请,却吩咐人悄悄地把新房所有的门都落了锁。

就这样,赵媛媛被她的丈夫软禁了。

盛晏当时听到这里时不禁发出了一声叹息,他问:“是因为这样吗?”

彼时的信天翁赤着脚,手里摇晃着冰可乐,他含了颗冰块在嘴里“咔嚓”咬碎了,笑着摇摇头,眼里倒映着海边的阳光,明亮炽热:“不是哦。”

“我妈才不会因为这种事屈服的,我爸把她关起来了,她就一个人砸了整栋别墅,砸到最后不解气,她干脆叫管家给我爸打视频,她要直播跳楼。”

“就是站在二楼的楼梯上往下跳。”信天翁毫不在意地笑,甚至有点骄傲:“她说子宫是她自己的,她具有生育决定权。”

盛晏当时只有十一岁,当即被这惊险的一幕惊到了:“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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