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只是知道秘密而已,他看不透曲律的心。
曲律像是游走于尘世间的看客,只观察,不停留,也绝不建立羁绊。
就像多年之前他们的初识,曲律面对主动搭话的盛晏也是沉默不语。
哪怕这一世曲律对他有求必应,形影不离,舍命相护。
但盛晏也无法自信。
毕竟这一切也有可能是曲律身为修道之人对于普通人的尽心保护。
他和曲律真的亲近了吗?
那又怎么会数次遇险又逃生,肝胆相照,生死与共,到头来却连彼此的微信都没有?
“过一阵吧。”盛晏压下所有情绪:“总得陪陪他的父母。”
曲律像是听不懂似的,面上的表情有些空洞,他愣愣地看着盛晏,许久后,他迟钝地点了点头。
又开口:“你不该在这里久留。”
盛晏深吸口气:“为什么?”
曲律:“你的身体不适合。”
“我的身体。”盛晏突然笑了:“我怎么不知道我的身体不适合在这,难道你还能比我自己更了解我吗?”
曲律:“我——”
“叩叩”
幸好。
盛晏感谢这个敲门的人。
他收回视线:“进。”
铁门“吱呀”打开,比来人先进来的是浓郁的香气,李叔端着砂锅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子上。
香气蒸腾成白雾,在熹微的晨光下升起。
盛晏:“干什么?”
李叔将两份餐具摆好,头也不抬道:“人参乌鸡汤。”
盛晏:……
我问的是这个吗?!
李叔无视了盛晏震惊的目光,自顾自地执起汤匙为他们两个人各自盛了一碗,金黄的色泽包裹着软烂的乌鸡肉,上好的长白山人参吸足了汁水沉在汤底,鲜红的枸杞飘在汤面之上,光是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李叔端起一碗到曲律面前:“曲先生,请,昨晚冒犯了。”
曲律接过,白皙的手骨凸起,指尖透着没有血色的粉白:“谢谢。”
盛晏见曲律接了,也不再纠结,直接低下头小口的啜饮起来。
他家教很好,吃东西时候细嚼慢咽,没有声响,不管是喝汤还是吃肉,都是斯斯文文。
那是从不会为温饱问题担忧的气定神闲。
曲律没有什么胃口,只喝了几口便放下了碗,正想着找个理由先出去免得影响盛晏,然而还没等他说话,一直低着头的盛晏就像头顶上长了眼睛一样,把他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
“不合胃口?”盛晏放下勺子,直直地盯着曲律:“你好像瘦了很多,担心别人的身体之前还是先看看自己。”
曲律垂下眼,不言不语。
该死的沉默。
盛晏觉得自己不能再跟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了,他觉得自己现在血管里流淌的血液都是滚烫的,想要叫嚣着寻个出口。
于是他踢开凳子站起身来,大步走了出去:“外面风大,你在这好好休息会。”
门外已是天光大亮,风声萧瑟,盛晏裹紧了身上的外套,沿着路漫无目的地走着。
从出生起,盛晏都是想要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
他生的样子好,性格也乐观开朗,这样的人哪怕没有显赫的家境也会生活的顺风顺水。
更何况盛晏还有着那样的出身。
可以这么说,他人生中跌的第一个跟头就是跌在了曲律身上。
商人的子女天生会窥探人心,但他看不透曲律。
他不知道曲律到底想要什么,明明自己在曲律身旁感觉到了他时不时望向自己的视线,可每当他抬头的时候,曲律都会避开。
那双眼睛里藏了太多他看不见的东西。
一路这么想着走着,盛晏竟不知不觉走出了好远,脚下的沙砾窸窣作响,他自暴自弃地抬脚一踢,目送着它跌跌撞撞滚去远方。
他一时间还不想回去。
赵媛媛的眼泪,或是曲律的面无表情,他都不想面对。
不远处有着一间破落的房子,或许是牧民废弃的,盛晏干脆寻至一处背风的地点,席地而坐,头脑放空地看着西藏格外湛蓝的天。
然而寂静没有多久,身后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一名男子的声音。
“这些傻逼富二代就是吃饱了撑的哈,跑这么大老远来捞尸体,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喘气都费劲,老子昨晚差点憋过去。”
傻逼富二代盛晏静静地听着这个人骂,嘴角勾起,仿佛听的是什么好笑的笑话。
他记得这个声音,是一个姓吴的年轻人,退伍兵,身手不错,是因为家境困难才干这一行的。
很快另一个声音响起:“可不是,要不是钱给的多,谁伺候他们,这帮臭公子爷,就应该让他们去社会上好好历练,要是找不着活干,可以来给我洗脚啊。”
紧接着就是猥琐的笑声。
盛晏心想:算了,骂就骂吧,也是一种解压的方式。
臭公子爷盛晏直了直腰,打算从那边直接走了,免得他们两个见了他尴尬 。
“要说有病还是昨晚那人有病,叫啥来着…曲,曲律!听说还是个演电影的。”
盛晏的动作顿住了。
小吴:“昨晚上那都几点了,一点多了吧,我正巡逻呢,突然就在傻逼少爷门口看见他了,大半夜穿一身白,跟个鬼似的,手背上还淌血,给我吓了一跳,我当时就想给他拿下来着…”
结果没打过。
“咳,后来我一顿盘问他,你猜怎么着?”